有时候,上位者一个小小的决定,会让下位者的心态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萧钦之清楚的记得慕容尘大军从兰陵城前路过的那天,烈日炎炎,尘土遮天,城墙上站着一排目送燕军远去,却又“依依不舍”的人。
赵都尉大概是早就有心里准备了,五分凝重,三分惋惜,两份无奈,不似手底下的几个校尉,那看的不是人,而是一排军功在悄然远去,心里那个难受啊,怕是在问候某些人的祖宗。
而周烈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五千骑兵,眼睛里都快冒出光了,望着燕军中军,有一面将旗在飘扬,低吼道:“小郎,要是现在有一万骑兵,我必将那慕容尘捉来。”随后,瞟了一眼身后的司马悦明,发生一声冷哼。
戴着镣铐的司马悦明,也有幸被邀来目送老东家,不过他的目光在城外浩浩汤汤的兵马伤惊鸿一瞥过,大多聚集在萧钦之身上。
这个三十多岁的鲜卑人,据他自己说祖上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后裔,故自取了一个以假乱真的名字,要不是他肤白长脸大高鼻,典型的鲜卑人长相,萧钦之就差点被他蒙混过去了。
他同时还是一个极度自傲的人,被俘虏了也不安生,在营帐里一直嚷嚷着要见打败他的人,守卫仗着懂几句鲜卑语,与他说是赵都尉。
然后,他一脸蔑笑的说了一大堆,虽然守卫听不懂他说什么,但那桀骜的小表情昭示了一切,然而他忘记了他现在是俘虏,不是那个统帅一万大军的司马悦明了,于是就被两个大兵好好教训了一顿。
即使被揍的鼻青脸肿,这个高傲的鲜卑人也不屈服,非要见主帅,萧钦之路过时,听到里面在喊,好奇的进去了,然后就成了一个大型粉丝见面会。
准确的说,是这个鲜卑人热爱汉家文化,偶然得知了有萧钦之这么一号人物,便四处打听,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崇拜上了。
初时,萧钦之不懂这个鲜卑人说的鸟语,好在两个守卫及时推荐了一个翻译,便是城内的萧氏族弟,那个唯一还在读书的少年郎,叫萧越,十四岁,小小年纪便无师自通两门外语,鲜卑语,和区别不大的蒙古语。
有了萧越的翻译,萧钦之终于明白了这个俘虏说的鸟语,并且大方的承认了自己就是打败他的人。
司马悦明当即显现出了一个粉丝的本质,面色激十分激动的说了一大通鸟语,手腕上的镣铐因激动而颤动的“咔咔”作响。
萧越翻译道:“他说他对兰陵城的守将一清二楚,泰山郡一战,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绝对没有勇气敢出城一战,如果是“先识染干”的计策,那就能理解了,他输的心服口服。”
“先识染干”在鲜卑语中,是学问高深的汉人的意思,是非常敬重的称呼,比“可汗”低几档,可想而知,老李的“天可汗”,是有多么的牛逼。
说到此处,萧越顿了顿道:“他说他早闻你大名,读过你所有的文作,一直有个心愿,便是想请你去邺城做客,好酒好肉招待你。如今得以见面,心愿已成,死而无憾。”
不会汉语,但识得汉字,这便是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重要原因之一,能被敌方大将崇拜,萧钦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饶有兴趣对萧越道:“你问问,他读过哪些?”
一般这个时候,名士们即便心中暗喜,但外表一定会表现的风轻云淡,但萧钦之的作态,似乎与名士们不一样,萧越皱了皱眉,却是没问,如实翻译了。
司马悦明双手带着镣铐,与头同步以四十五度角望向了营帐顶部,一只脚结实的往前一迈,情绪深沉,用鲜卑语口音的洛音吟诵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