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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殿中,趁着商山四皓因为子弑父而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时候,刘盈眨眨眼睛问道:“冒顿的死讯,小舅你一个内史如何得知?”
嗯,他特意在小舅这两字上加了重音,就是为了气的东园公唐秉吹胡子瞪眼睛。
至于他的疑问,是真的好奇。
毕竟现如今的汉国几乎和匈奴处于间歇熔断状态,除了每年秋季会在特定的地点开辟榷场,交易茶叶牛羊等物资之外,除此之外的交流可能就只有那些居住在边塞附近,和长城守军有着特殊关系的走私商人了。
而草原广袤,游牧民居无定所,因此无论是充当‘厂公’职位的陈平,亦或是刘盈想要往草原派密探,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匈奴人口少,临近的部族多有婚盟,毫不夸张的讲,一个陌生人若想要进入这种游牧体制下的熟人社会,打听匈奴人的高层情报,部族动向,最终的结果要么是被抓去当牧奴,要么就身首分离葬身狼腹……
因此,刘盈完不知道冒顿已经死了的消息!
不光是刘盈,从刘邦脸上那完没有作伪的神情来看,他也同样不知道冒顿的死讯!
吕释之挠了挠头,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羞赧。
“我去西市闲逛的时候,恰巧碰见一个汉商和胡商起了争执,他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我就让西市令把他俩都抓了起来,关进长安县大牢……”
这一刻,刘盈一脸鄙夷,双眼之中的神色汇聚成了两个字。
狗官!
毕竟吕释之的意思很简单了,那就是大老爷没兴趣知道谁对谁错,只想要尽快息事宁人,因此把胡商、汉商都关起来,什么时候他们自己和解了,什么时候再把他们放出来……
毕竟商人也算是正经行当,关一天就少一天的收入,因此哪怕受冤屈者心中有再大的委屈,一般也会忍了,只求能够尽快从监牢里出去。
不过刘盈虽然鄙视,但刘邦却一脸赞同。
他从前当亭长的时候,也是如此处理乡民之间的纠纷,或许,这就是丰邑的人背叛了他的另一个原因……
吕释之洋洋得意的竖起三根手指:
“三个时辰,只关了他们三个时辰就让两个视对方如仇寇的人握手言和……只不过那名汉商曾经骂过我,于是我让长安县令打了他一顿板子……”
“嗯,这其实是轻判了。我大小也是侯爵,食禄两千石,他一个七科谪的商人也敢骂我,若是放在前朝只怕要做三十年的城旦!”
“所以他为了不挨这顿打,于是选择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希望能够将功折罪。”
蠢货啊!这种人也能做经商赚钱,天下的商人都有错……刘盈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了迷之笑容,在商山四皓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中,开口问道:
“他说你就信了?”
吕释之回了他一个你不愧是我外甥的眼神,笑着说道:
“当然不信。陛下设想,他一个出现在长安西市的汉商,是如何知晓千里之外匈奴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满朝官吏皆对此一无所知?”
“正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我从廷尉府中请了一个狱吏,只用了半天的功夫他就招了。”
“此人姓聂,雁门郡善无县人,小时候曾在匈奴做过牧马人,精通匈奴人的语言,于是等到汉军收复雁门郡之后,就成了往来汉匈之间的一个走私商人,因而知道匈奴内部巨变的消息。”
“可惜的是他只是个小小的走私商人,日常都是趁着守关士兵不察,攀援城垣而下,背上茶叶盐巴,换取匈奴人的皮革草药,此番前来长安正是为了售卖去年走私而来的几条狐皮……”
“也因此,他只是大致知道右贤王子弑父的消息,具体的经过和各中原由并不清楚。”
吕释之一口气说完,极为熟稔的从刘邦手中抢过紫砂壶,吨吨吨吨的灌了几口,浑然不顾及刘邦日常喝茶并不用茶杯、茶盏,而是直接就着壶嘴喝……
刘盈只当没看见,他此刻脑海中出现的词是‘此人姓聂’、‘雁门郡善无县人’。
善无县,距离马邑城并不遥远,再加上聂姓走私商人这个身份,让刘盈想起了一件事。
马邑之谋。
当然了,马邑之谋是公元前133年的事情,此时不过是公元前192年,两者相差近六十年,抓到的这个聂姓走私商人必然不是马邑之谋的聂壹。
不过刘盈推测,此人极有可能是聂壹的祖上,毕竟聂壹是马邑人,而且是和匈奴大单于有交情的富商!
六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背着行囊翻越边墙做生意的走私商人的后裔,摇身一变成为大单于以及汉武帝的座上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