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看着这至少千份的申请书,吕释之只想告老还乡,再不理这俗世的是是非非……
但,这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内史这个职务虽然很多时候是个受气包,却掌管京畿之地,虽然不在三公九卿的序列,但论起实权来却仅次于三公,隐隐和九卿相互抗衡!
新丰城那些青楼之所以小意逢迎,让那些许多普通嫖客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千娇百媚的花魁娘子自荐枕席,做了吕释之的禁脔,不单是他姓吕,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的内史身份!
所以,即便是为了下半身的幸福,吕释之也要赖在内史这个位置上!
于是,他打起精神开始对申请书进行初步审阅。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现在堆积的这些申请书,和之前那几个月的申请书有了本质的区别,最显着的特点,就是比大夫一级的中等爵位者的人数,呈现了断崖式的下跌。
嗯,比大夫,指的是从第五级‘大夫’爵到第八级‘公乘’爵,这些人都是妥妥的中产阶级。
这一点吕释之心里有些准备。
毕竟长安城刚刚搬迁走了一大批低端工厂,然后在旧的工业园里新修建起拥有高附加值的加工厂,不仅将之前失业的工人招了回去进行培训,还额外吸纳了近十万名工人!
这些人里,以那些拥有比大夫爵的中产者占比最大。
毕竟中产者大多在长安城附近拥有田宅,相比较北方四郡的荒僻,长安城的繁华自然让人更加向往。
别的不说,单就医疗、教育这两项和田宅绑定的资源,别说中产者了,就算是那些达官贵人也格外重视!
能在长安城附近找到一份收入还算可观的工作,中产者必然不会响应垦殖令。
因此,让吕释之吓了一跳的是,响应垦殖令,申请前往北方四郡的名单上,拥有卿一级的高爵者比比皆是,数量几乎和那些只有民爵的平民持平!
“疯了吗这是?”
吕释之不自觉的说了一句家乡话,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短暂的愣了片刻,旋即恍然。
栎阳县那边的农机展销会,他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占有的土地大多不是用来种田,而是等待拆迁,因此并没有去抢购农机。
毕竟内史,掌握着不为人知的消息。
长安城如摊大饼一样每年都会向外扩张,土地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尤其是居民人数增加,市集也会相应增加。
因此,吕释之占据的土地,主要就是为了将来盖成商铺,然后或自己经营,或转租出去。
这不仅仅是他在如此操作,就连萧何也是如此,那老头打着‘自污’的旗号,疯狂在长安城周边买地,虽然都是些相对偏僻的地方,但长安城的高速发展任谁都是有目共睹。
所谓的‘置田宅必居穷处’,不过是低买高卖、奇货可居罢了。
但不管是刘盈还是刘邦,对此都表示无所谓,在后世利用内部消息牟利是违法犯罪的行为,但在如今的汉国,在这个家天下的封建王朝,却是合法合规的事情。
因此吕释之明白,这一摞摞响应垦殖令的申请书,看似是在为国家分忧解难,但其实背后又是一次权贵阶级大肆侵吞国有资产的盛宴!
有了刘盈做出来的那些从播种到脱粒套农机,让大农场生产的成本降到最低,以往需要上千人才能经营的大农场,如今只需百人即可!
重要的是汉国的农业税很低,十五税一,这就意味着占据的农田越多,获利也会越多!
仅以‘卿’一级最底层的左庶长举例。
他合法占有的土地是七十四顷,一顷百亩,也就是七千四百亩。
而在垦殖令下,退还的授田十倍置换北方四郡的荒地,换算下来就是七万四千亩!
就算是半机械化下亩产收益会比精耕细作下降不少,但每亩地每年至少也可获得两石粮食的收获,按照每石粮食一百钱计算,则每年的收益在七千万钱以上!
要知道,汉国如今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一百五十多亿钱!
所以,吕释之合上文书,脸上的惊讶转变为狂笑。
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