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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雨梨花之中,集结起来的关中精锐骑兵整装待发。
他们将会在胶东半岛乘坐大船,跨海向东,惩戒破坏帝国秩序的卫满及其麾下的叛乱分子。
新修好的灞水大桥边上,挤满了前来送行的男女老幼,又唱又跳……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四牡孔阜,六辔在手。骐骝是中,騧骊是骖。龙盾之合,鋈以觼軜。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
但在一片和谐中,也有些许不和谐的场面。
比如一个身穿葛衣芒鞋,衣领黑白相间的老头,就站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边庭流血成海水兮,汉皇开边意未已……臭小子诗写的这么好,怎么就不知道反思呢?”
在他身边,那些穿着铁甲,但同样不经意露出黑白相间衣领的骑士无声笑笑:“师祖,我等走后,工会的事情就拜托了……”
老头满脸认真的说道:“放心,一切有我!别忘了我可是当今皇帝的老师,他廷尉怎么把老夫抓起来,怎么把老夫放出来!哼,在那期间,他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把老夫饿瘦了!”
骑士们认真点头,上次大家都见识过了,盘公住的牢房豪华堪比新丰城最贵的客舍!
毕竟,盘公曾经和他们的皇帝陛下互为老师!
于是他们转身,牵着马向已经开始迤逦前行的大部队而匆匆赶了过去。
…………………………
灞桥西岸。
卢绾穿着他最喜欢的一套旧盔甲,和前来送别的虞姬持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泪眼是有,但无语的其实是樊哙。
朝堂上,刘盈说让他做护东胡中郎将,统领北路军的话音还没落,就又给他空降了个爹……
嗯,樊哙的主帅名头没变,但卢绾官拜三辽行军大总管,既是燕王,还是太尉,更主管辽西、辽东、辽南一应军政大权……
所以,樊哙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当年在沛县的时候,他就不该终日杀狗卖肉,闲暇时再和刘邦等人喝酒,而是勾搭个漂亮点的小寡妇,生一串闺女,然后一股脑嫁给刘盈!
这样,他这个岳父加姨夫,总要大过旁边那个死不要脸的家伙了吧?
“舞阳侯,燕王年纪大了,这一路上你要好好照顾他……”
听到虞姬哽咽中带着命令的声音,樊哙更是腻歪的不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另一边,同样翻着白眼的还有刘盈。
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刘盈无声叹息,脸上还要挤出一副笑脸:
“娘,都给你说了八百遍了,电报机做出来了不假,但培训人员还要好久,这次肯定是用不上了……”
“真的,不骗你,我每天都给伱写信还不成?每天三份电报,每次不少于五百字,你想要累死电报员?”
吕雉抹去眼角的泪水,扁着嘴指责道:
“好啊,现在你翅膀硬了,就开始用这种语气给娘说话了……一个母亲惦念她唯一的儿子,难道还有错了?”
“还有你那个爹,一声不吭的又跑了,我不就是多说了他两句,至于吗……”
“一个老的,一个小的都是这样……”
队友呢,救一下啊……刘盈以手扶额,猛然看见靠在张不疑肩膀上一脸吃瓜表情的刘乐。
于是,刘盈默默伸出两根手持。
但刘乐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于是刘盈再度伸出了一根手指,刘乐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到吕雉身边,突然神情很夸张的哎哟了一身,旋即捂着肚子低下头。
吕雉吃了一惊,顾不得和刘盈拉扯,转头拉着刘乐问道:“怎么了?叫你在家待着,偏不听……快,去把医士叫来!”
刘乐仰起头,嘴角露出笑容:“没事,就是宝宝踢我了……”
“臭丫头,吓死娘了……”吕雉扬起手,想要打下去但又不舍,只是扶着刘乐向车队走去,边耳提面命着许多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语。
吕雉走后,张不疑慢慢凑到刘盈身边,手指在身前笔画许久,小声嘀咕:“这都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刘盈沉默了好一会,才反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果下马吗?”
张不疑点点头:
“知道啊,就是那种肥嘟嘟,看起来很可爱的小矮马,骑果下马春游是长安贵妇们的首选……据说现如今价钱涨疯了,一匹品相很普通的果下马都价值十万钱!”
“有这钱,都能买一匹很不错的战马啦!”
“你这就属于乱比了。”刘盈反驳了一句,接着说道:“大马是工具,小马是玩具,工具有价,玩具无价,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张不疑沉默了一下,随即满脸赞同的点点头:“说的有理,但我还是不懂这和你跟芷阳之间的比比划划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刘盈撇撇嘴说道:“我之前答应过她,说是这次从辽南回来的时候,送十匹最好的果下马给她做生辰礼物。毕竟咱们这边虽然有繁育,但最好的果下马依旧出自辽南……现在恭喜你,你家能开马场了……”
“三根手指,就是三十匹?”张不疑满脸不可置信。
“嗯呐。”刘盈点头。
一瞬间,张不疑被幸福冲昏头脑。
三十匹马的价值说高也就那样了,重要的是,刘盈说的马场这两个字。
马一年只繁育一次,而且还相当于是在抽奖,出现上等马的概率远远低于普通马。
因此有了刘盈承诺的三十匹好马,张不疑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一张通向一扇财富之门的入场券!
娶公主,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事……张不疑胸中满是幸福感,从前被刘邦各种鄙夷的屈辱感尽数烟消云散。
不过他随即轻叹一声,可惜如今不允许表兄妹成婚了,否则他说啥也要再弄个公主回来给他当儿媳妇……
“话说,太上皇哪去了?”张不疑环顾一周,并没有发现刘邦的身影,于是看向刘盈问道:“难道真的像芷阳说的那样,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吵架,然后离家出走了?”
“是也不是。”刘盈笑着凑过去,小声说道:“还记得之前的考试吗?”
张不疑点点头。
刘盈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
“我让那帮考试不及格的家伙回去闭门思过去了,他们的爹不敢找我,于是想着法子找我爹说情,我爹烦不胜烦,于是假装生气离家出走了……这时候,应该已经在雒阳泡温泉了……”
…………………………
“你想淹死乃公?”
温汤池,刘邦怒容满面,在他对面,则是手足无措的刘肥。
毕竟这个池子不大,里面泡着刘交、刘贾、刘濞、刘如意许多人,水位已经比从前高了许多,刘肥再加入其中,更是让水位急速飙升……
刘交笑着打圆场:“还不是三哥你那名字起的不好,非要叫个什么肥?好了,现在孩子真就胖了,三哥你就认了吧……”
刘贾也笑着说道:“就是,你往上多坐坐不就行了,今天咱们老刘家齐聚一起,这么开心,你何必又去斥责肥……”
“好大胆,这么说反倒是我的错了?”刘邦假装很是生气:“这要是我还是皇帝,指定每人削你们一个县的食邑!”
“你没削,可咱家的麒麟儿却没有放过他的这几个叔父……”刘交摇了摇头:“楚国虽大,但一下子迁走五十万户,也太狠了……”
刘贾点点头:“荊国十万户,这些人迁走之后,荊国就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
代表着刘喜而来的刘濞也是频频点头,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代国人少地贫,只被摊派了五万户的名额。
但少了这五万户,就意味着每年至少损失好几百万钱的人头税!
不过他没有在场的其他刘氏诸王惨,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代国太子,虽然代表刘喜,但却没资格在刘交、刘贾和刘邦交谈的时候插嘴。
另一边的刘肥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齐国虽然只摊派了十万户,但问题的关键是,如今鲸岛总督府的百万人口,辽东辽西的百万人口,大多是这些年陆续从他齐国迁出去的……
所以,这样的刀子他每年都挨,习惯了,真的……
刘邦一脸不屑的撇撇嘴:
“看你们那一个个急赤白脸的样子,还像是个王者?不就是迁徙点人口吗?就不能少盘算点个人利益,多为国家利益做点贡献?”
“咋的,少那么点人就揭不开锅了?真要是吃不上饭了,就带上你们一家大小去新丰城住去,一日三餐我包了……”
刘交很想在水里撒尿,然后泼他一脸,但想了想还是忍住,就如同当初刘盈用命令的语气将摊派的结果告诉他,他同样忍住了那样。
如今刘太公不在了,维持在刘邦和他们之间的那条无形的纽带已经断绝,他们不再是从前那种手足至亲,而更多的只是亲戚。
逢年过节登门拜访,互送年礼互相问好,除此之外再无来往……
他们和刘邦如此,将来的刘盈和刘肥、刘如意、刘恒等人也是如此,后者无力抗拒前者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无论是雷霆,亦或是雨露,他们都只有谢主隆恩这一个选项。
这,或许就是历朝历代那些心有不甘的皇子,想要争上一争的原因。
…………………………
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