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成长了。”
“只是变得更加懦弱。”
“学会让步也是一种成长。”医生站起身来,拿起医药箱,“这次出诊免费。如果你不想接受心理治疗,就和那个新人多相处吧。”
“喂,我烂好人发作罢了。”
医生回头,看着他无自觉的面庞。
你和那女孩在一起谈笑时比独自一人时要好很多。她是你生活中的一个全新的访客,不会让你想起过去的悲伤。
医生没把这话说出口,只说道。
“既然成长了就不要再做跟班,去扮演一个好前辈吧。”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去。
离开公孙策的公寓后,医生朝下一个目的地前进。她打量着街道上的行人,在其中注意到了几个黑色的人影。
是死之翼。黑衣人们明目张胆地在棘刺区游荡,这不是件常见的事……这段时间,他们与互助会的关系很紧张,双方发生了多起摩擦。这或许是又一起冲突的开始。
医生调整着行动路线,远远地避开了混混们。但她没想到,有个混混竟然还主动跑过来了。医生对这人有印象,染黄毛用手枪,是骸首的老班底。
“医生姐,不好意思打搅了!能耽误您半分钟功夫吗”
医生站住,一言不发。
黄毛混混紧张地搓着手,问:“是这样,咱们组织这几天进了批新人……都没太有眼力劲,容易惹是生非……想问问有没有不长眼色的招惹您了。”
医生摇头,混混如临大赦,松了口气。
“多谢医生姐!谢谢您啊,我接着找新人去了!”
黄毛混混走了,医生琢磨着他的话。死之翼这回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像是在找人。他们的成员在棘刺区失踪了
在当前暗流涌动的大环境下,失踪和死亡基本能划等号。假如再仔细想想,她还能分析出更多的东西:比如他们怀疑的目标多半是位女性,比如他们对这新人的实力有一定的认可……但这些情报与她没有关联。
医生可不打算蹚这趟浑水。
已经能看到“南风亭”的招牌了,她将此事抛在脑后,走进了家庭餐厅的大门。进门右手边的第三个卡座上露出一顶熟悉的礼帽,座位上的金发女孩向她招手。
“学姐”
“嗯。”
和以往的每次见面一样,学妹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像只温顺的大黄猫。医生挠挠友人的下巴,在卡座另一头坐下。
桌上摆着提前点好的甜品与饮料,卡尔黛西亚给自己要了一杯冰果汁,推给她一杯黑咖啡:“我们傻不拉几的老朋友情况如何”
医生接过咖啡,看着黑色液体中自己的倒影。
“你记得七年前吗”
“哦天啊,我记得。”卡尔黛西亚没精打采地说,“他把整座船毁了,你把士兵们变得像怪物,血像番茄酱一样到处都是……我差点暴走了,因为奥鲁斯那大粪在狂笑,直到迟子敬一棍子砸在他脸上……你知道吗学姐如果我们的生活是一部b级电影连续剧,那一天在这系列里保底也能在烂度上保五争三了。”
“新鲜度%”医生问。
“太保守了,%吧。”卡尔黛西亚用叉子在蛋糕上戳出一个又一个难看的窟窿,“别告诉我他又要暴走了。”
医生喝了口咖啡,脑中浮现出久远的往事。银白色的金属墙、看不见门的房间、无处不在的监视……比在零岛时更加安静,却带着另一种不同的压抑。
“在那一天之后我们调换了牢房,我和公孙策由于曾经暴走而被关在了特别的区域里,只有我们两个无法出门……只有我们两个一直服用药物。”
“我那时岁,还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我认为这一切都要怪他,是他莽撞的举动让我也遭受了连累,害得我也失去了控制。所以我竭尽所能地咒骂着他,用着零岛的语言,因为我那时没学过帝国语。我知道自己只是在发泄怒气,但我不在乎。”
“直到我看到了他的双眼。我以为自己会看到悲伤、愤怒,或是其他。但我想错了,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浑浊的像一具尸体。”
——像那天的绫音一样。
突如其来的联想让医生想起了零岛的森林,想起了尸骸、火焰与笑声。她安静了一阵,静待心情平复才继续开口。
“就算没有表情,我们也能从眼中看到内心的活动。如果一个人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心里还剩下什么呢”医生轻声说,“我一下子怔住了,然后我听见公孙策开口,很小声,说对不起。”
“他就坐在我旁边,垂着脑袋,像机械一样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我意识到他其实比我还小,那年我岁他才岁。我对着一个小孩子宣泄无缘由的怒气,却全然没顾及他的感受。”
所以你之后才这么纵容他那些恶劣的玩笑吗卡尔黛西亚差点想这般说话,但她注意到医生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冷静,而带着些难过的情绪。
金发女孩坐到友人身旁,握住她的手。
“不是你的错,学姐。那时我们都还是小孩子。”
“我们现在也依然是小孩子。”医生侧过头去,看着窗外,“十几分钟前我在公孙策的家里,看着现在的他。他有所变化了,头发变成了灰色,穿着正常的衣服,学会了尊重他人,会用演技掩饰自己的情绪……可他内心深处还是一点没变,他还是那个牢房里的孩童,对着不知身在何方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抱歉。”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苦闷的沉默。
过了一会,卡尔黛西亚忧愁地说:“我昨天去看了一趟莫垣凯,他是真的变了。他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但谁都能看出来他颓废的要死……我从来没想象过那个精神过头的中二病能变成这样,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不要问了。”医生摇头。
“唉!学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只负责看病。”
医生想了想,又说:“公孙策最近在带新人,找个借口带他们出去玩玩吧。”
“他自己都烂成那样了还带新人哦……”卡尔黛西亚深感无力,“好吧。我知道,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当个没心没肺带他们疯玩的傻朋友吧。”
“你从来都不傻。”医生说,“你是个温柔的女孩。”
“我上周刚烧了一条街,因为有不长眼色的家伙惹我。”卡尔黛西亚没精打采地说,“我可真是太温柔了。”
“你最近还往家里捡人吗”医生换了个话题。
“最近不了。我觉得很无聊。他们的表现往往都一个样,要么是认出我来后吓得尖叫,要么是居心叵测地想跟我拉关系……”礼帽女孩叹气道,“好吧我承认我不全然是出于善心,偶尔也会想能不能捡到从天而降的帅哥男朋友,但看来这世上真就没有我的真命天子。”
医生回忆了一番友人过去讲述过的择偶标准,体贴地安慰道。
“梦里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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