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他们的新房子,父亲在生时就给他们做好了,挖掉了屋前屋后长了几十年的树。三姐的孩子还小,也不急用钱,由此三姐就在家学着裁缝理发之类的手艺,家里收拣得是这一方最干净的。
但有春天过去,三姐的腿好些了,祖母有事无事的就抱一大堆衣服让三姐缝补。没日常用品了,也是三姐跟祖母买。还有四叔田间里的活,小姑没来,就叫三姐去做。母亲一个人在家,从未叫三姐去干过活。但祖母不,谁都可以由她支配,特别三姐,祖母总以小时候三姐腿痛,她对三姐有恩,为了她的腿,祖母背她行走了好些里路,还到柑橘树村给求菩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姐大了,报答她应该的。三姐是个善良勤快的人,所以,三姐尽管没种几分地,但总没多少时间休息,来年春上腿还一样的痛。
我很理解三姐在家招了门女婿住在祖母与母亲身边的痛苦,家人把三姐当儿子看待,老了要想依靠的人,三姐明白自己肩上的重担,但显然承担不起。三姐夫又常不在家,最终,三姐决定从故河口搬到青苔镇,投靠大姐,学起了理发,往后自个开个理发店,多好!
三姐夫对三姐的决定没有异议。于是来年的春天,三姐夫从外地回来,很便宜地卖掉了父亲给他们做的大房子,把家什搬到母亲家,在母亲家住了段时间,原住在那间他们曾经的新房里。
三姐夫在母亲家住的那段时间,在乡里包了几栋房子做,带着一帮徒弟早出晚归,浆衣洗裳,做饭洗菜都是母亲。母亲一天到晚田间忙得要死,三姐夫的几个徒弟还要母亲挑水搞饭吃。正值六月,徒弟们收工回来,一大盆一大盆的流水澡洗个不停,三下五除二,就将母亲厨房那口大缸里的水洗干净了,那口大缸的水挑满得上四担水,少半天。
我家吃水很难,那时没有自来水,全靠人徒步去大河里挑,每挑一担,来回得走三四里路,至少得三四十分钟。母亲不年轻了,一天挑四担水,得三四个小时,半天功夫,很吃力。三姐夫从来不跟母亲挑水,每天早出晚归的做他的房子,一回来,就大小徒弟,大盆小盆,将满缸水三下两下用光了。母亲干活回来,水缸里空了没水做饭吃,再挑,一挑就是半夜,挑得星光灿烂的在废堤上走。村人见了,没有一个不说母亲招了门女婿自找苦吃。
那时乡下有句俗说,招女婿——看把戏。好在母亲是个闷鼓佬,对于三姐夫这等做法不曾丝毫言语不是,益发让三姐夫得寸进尺,徒弟越带越多,都在母亲家里做窝,还将鹿女的闺房都霸占了。那时鹿女在横式高中就读,没出嫁。害得鹿女从读高中起,每个星期天都不回家。鹿女说,看见他们住在她房间,她一辈子都不想再住进去,巴望三姐夫尽快有个家,搬离母亲家。
三姐夫娘家的七姑八婆的儿子都跟三姐夫学过徒弟,一个家族里的堂叔辈里的姑舅表舅的老表伙里的弟兄,都在母亲家住过一段时间。
三姐夫从前那样勤快老实的一个男人,对我三姐垂涎三尺,可从进我家门做了上门女婿之后,就变得懒惰自私起来,一点都不心疼三姐,更别指望三姐夫心疼母亲,帮母亲做点什么活。就母亲招的这门女婿,从来没享过丁点福,只是受尽了苦。
三姐是个温厚善良的人,看不得母亲为自己受苦。他们的房子卖掉后,在母亲家住了半年多,就搬到青苔镇去投奔大姐。三姐在青苔镇学起了理发。理发学徒出师了,就在青苔镇开理发店,日子才有所好转。
父亲原也不是把三姐留在家里发家致富,而是担心三姐性善腿痛,去了人家里受人欺负。可父母的付出谁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父亲有私心,想为己发家。就父亲临前,还想将堂弟建过继到自己门下做儿子,就怕三姐夫对母亲不好,对三姐不好,又对我们这些做女儿的不信任,弟弟还小,父亲心中的苦楚与无奈又有何人晓得。最终因大姐与三姐的反对,没成。
父亲还是潜在一般传统农人的多子多福的思想,在父亲的梦想中,只有儿子在的家才是真正的发家致富,家大口阔。尽管父亲送女儿们读了那么多书,培养她们成才成人,也抵挡不了父亲心目中子孙满堂的渴望。那是父亲一向让着二婶子三分的原因。可父亲心中家大口阔的梦想,到死也没有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