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这天下午,凤鸣正参加班级的珠算活动,突然听到传达室的广播哟喝,有她的电话。这种时候,即便是丈夫打的电话她也不能去接,何况她知道根本不是丈夫的电话。因为丈夫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
丈夫打电话的时间,大都是下午一点半左右,因为这个时间刚吃过午饭,又不上课,宽余的时间都归个人支配。传达室的扩音广播一通知,即便学院的天涯海角也能听到。
即便丈夫不能在下午一点多的定点时间打电话,也会赶在下课时间,因为他知道自己每节课的时间点。每次打电话都是踩着她下课节点打电话,就跟接头对暗号似的。丈夫从不在晚上打电话,因为他认为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跑传达室接电话不大合适。
凤鸣感觉是哥哥打的电话。因为除了丈夫,谁还会给她打电话。
一直到活动结束,她才跑到传达室给哥哥回了电话,哥哥说不是他打的。
如果不是哥哥打的,那还是谁呢?
或许是棉厂的孙玉玲。她这样想。孙玉玲离婚了,请假在家,她回去也没去看她,也许她上班了,打电话问自己这星期回不回去吧。
于是,凤鸣赶紧给棉厂回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靳主任。
“林会计,我一直在等你电话。”靳主任一接到凤鸣的电话就着急的说。
靳主任又说:“是丁厂长给你打的电话,他有急事等不了,就让我守着等你电话。”
靳主任又说:“贾厂长安置,这个礼拜天你不要回来了……”
“为什么?”凤鸣一下子绝望了。
怎么一个深渊接着一个深渊?从那次她留校看影片,这接下来的深渊怎么没完没了。
靳主任:“贾厂长出了点事,他现在医院里躺着,他家里人一直守着。贾厂长安置丁厂长给你打电话,让你安心在学校学习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礼拜天不要回来了,什么时间回来贾厂长会给你打电话……”
凤鸣打断靳主任:“出什么事?”
靳主任:“被硬件给砸了。”靳主任说。
凤鸣:“什么时候?”
靳主任:“星期一的晚上。”
凤鸣很恼:“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星期一那晚雨那么大,他去硬件区做什么?”
靳主任:“是那批出口棉,上面延迟调拨,老大担心……”
原来,星期一上午棉厂大放假,贾玉轩考虑到爸爸出差没回来,晚上回妈妈那里住了,晚上快十点时突然变天了,雷电一起,他想起唐厂长回家了,便赶紧开车回厂,因为厂里还有最后一批出口棉,本来计划是四月初调拔,但外贸通知延迟调拔。现在夏天,天气干燥,浩荡的热凤一直扬着尘土飞扬,那批出口棉也没有盖帆蓬。晚上突然变天,万一淋了大雨,会影响品相。
回到厂里,他发现出口棉垛上已经盖上了帆蓬,这才如释重负,准备回到车上返回家,却突然发现有个帆蓬角没有压死,被大风一刮,一掀一掀的,每次都掀起老高,随时都有可能被掀掉。
于是,坐回车里的他,又下车叫上值班的保安和门卫一起去把帆蓬角给压死。
他弯腰蹲在硬件的蓬下,正帮着保安和门卫压帆蓬,硬件垛突然倒塌,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他身上,他整个下半身都被埋在了硬件里。
一个硬件几百斤,他下半身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出不了院,凤鸣回来也帮不了什么忙,还要为他担心,贾玉轩就让去医院看望他的丁厂长给凤鸣打电话,让她最近不要回来,省得家里人看见她又说是她给自己带来的霉运。
凤鸣怎么可能不回去?
她一听说丈夫被硬件砸伤,正在医院躺着,恨不得一下子飞到丈夫身边,怎么可能不回去呢。所以,她并没有听丈夫的安排,挂了靳主任的电话,她立即请假赶回去了,一下车,直接坐三轮去了县人民医院。
丈夫的病房里,爸妈正在灯下看一份医生给的单子,姐姐提着暖壶正准备出门打开水,凤鸣一进来,迎面碰上了正出门的姐姐。
“滚!都是你把我弟给害成这样!”姐姐一看见凤鸣就推搡她。
凤鸣心里早急成了火,她恨不得和姐姐对着推搡。但如果那样,两个人有可能扭打在一起就不好看了,外人看来也不知谁对谁错了。所以,心里急成火的凤鸣也不还手,任凭姐姐推搡,她只是尽量躲避着,拼命想进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