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忽然唤了一句,在坟前烧纸的阿大立时站了起来,“侯爷有何吩咐?”
“我要见梁珅!”
……
梁珅执河陇剑南暗线之牛耳,其中隐秘就算他不清楚细节,但一定也知道其中大概的情况。赵正找他,应该是找对了人。可梁珅的踪迹飘忽不定,阿大连寻了数日,一路留意梁珅的暗记,却始终不见其踪,不得其法。眼看春耕已过,关中遍地绿秧。阿大转遍了长安腹地,却没有任何头绪,正当想去凤翔碰碰运气时,走在官道上忽见前边不远,一队黑甲骑兵肃杀而至。定睛看去,却见黑字唐军战旗飘展,确是凉州玄甲军。
阿大乃右武卫出身,跟随梁珅转战河陇各处暗线,刺探各方势力军情,自然对河陇军情了如指掌。凉州玄甲军,乃苍宣侯亲手规划组建。其军规模不过三千,却是千里挑一,军士各个身材魁梧,力气磅礴。常年在祁连雪山高原驻训,旗下左右两厢各千五人马,皆为大唐铁骑中的佼佼者。
他们坐下的军马高大,实乃焉耆战马中的超绝存在,耐力、脚程、爆发力万里挑一。
眼见领军一人不过二十六七岁,长得英气勃发,阿大却不熟识,仔细一想,莫不是跟着苍宣侯远征安西的赫连云天?
传闻二百余玄甲军在安西战场转战千里,戮敌数千,斩杀过万。除梁珅、赵吉利领军之外,军中战功赫赫者,便是这白马将军突厥人赫连氏,在于阗围杀约茹溃军的决战战场,曾一人带十数骑突入敌阵,连斩数名敌酋,震敌肝胆。他的威名在约茹人眼中不下留用安西都护赵吉利,只是其人光芒虽盛,却被赵正赵吉利等一干统帅遮掩。回凉州赏功时,虽有升爵左迁,但在凉州军中,始终还不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
只是对于掌管军情的暗线来说,每一个大唐将领的功绩、作为都必须了如指掌,是以阿大才会有此评价。
阿大不禁振奋,他竟是来了?莫不是苍宣侯调来应急的?
正自晃神间,忽闻玄甲军中有人高喝:“前方何人!速速让路,马军过道,冲撞勿怪!”
阿大收回了心神,“聿”一声,牵着马踱到了路边的田埂上。
玄甲军目不斜视,隆隆而过。雪白的焉耆战马上,那赫连云天侧目过来,与他对视了一眼,脸上微露疑惑,却因行军当中未有深校,转头伴着马蹄声便就远去了。
阿大被他看得心中一跳,暗道莫不是他认识自己?细细一想,又绝无可能。玄甲军组建时,他已在吐蕃腹地。
六十余骑践踏着官道上的新泥,发出了“夸夸”的声响,行军队列整齐如一,军旗从眼前飘过,让阿大的心一下便飞回了河陇。
甚好!有他们在,苍宣侯无虞。
阿大收敛心神,望着远处的凤翔城,催了一声胯下的驮马,“驾!”
……
赵正没能等来梁珅,却等来了两个好消息。
凉王赵硕八百里加急,不过三日便飞书入了凉州。留用都督府的王渠让毫不怠慢,立时以同等规模,派使去了团练营。令到时正是营中午食时分,金阿贵不敢延误,便让赫连云天点齐人马,立刻出发。
玄甲军众人携甲带刃,自凉州一路经兰州、临州、萧关、凤翔,风尘仆仆往东南下了黄土高坡,直入关中腹地。二月十六日,便抵达了长安渭水河边,听闻赵正遇袭,马队全力以赴,一路风餐露宿,夜不扎营,日不打尖,竟只花了十余日,便飞到了赵正的身边。
赫连云天令大队驻扎庄外,搭起了帐篷。自己下马入庄,直去见了赵正。却见赵正屋中有客,是以未能出门迎接。赫连云天瞧了一眼,却是一个四品朝官,似是方才下朝,正与赵正说着什么事。于是便想退出门外,一会再禀,赵正却道:“无妨,云天你赶路辛苦,先坐下歇息一会!这位是工部右侍郎卢玄卢之妙,之妙,这是玄甲军左厢军游骑将军赫连云天,勋至上骑都尉,爵至墨宣县子。”
赫连云天当即拱手,卢玄瞧了一眼,眼神中赞许之色毫不掩饰,“是跟随安西留用都护一路斩了十数吐蕃军将的赫连将军?”
“不敢!”赫连云天不善与文官打交道,仓促地又行了一礼,眼睛看向了赵正。
赵正点点头,对卢玄道:“既是已经有了那在逃的二人的消息,那我便放心了不少。之妙通传消息辛苦,回头我再去拜访!今日确实还另有他事,便不送了!”
不消赵正多言,卢玄已是站起了身来,对二人点点头,推手道:“无妨,我也是心中捉急,便对事情多了一份心思。说是尸体在渭水南岸寻获,我已派人去打探消息了,相信不久大理寺就有准信传来。侯爷心病,总算除去了一大块。”
说罢,便又对赫连云天道:“赫连将军,玄甲军到得长安,可去了兵部报备?”
“尚未!”赫连云天一愣,随即便就想起,卢侍郎是在提醒自己,虽然是奉了诏驰援长安,但既然到了,便就要去兵司报到,以防军部猜忌,于是心存感激,点头道:“只是末将一路担忧侯爷安危,是以尚未履行手续,先随向导来的良淄。但听侯爷差遣,随后我便去兵部交符。”
“甚好!”卢玄点点头,“回头我请你喝酒!侯爷,之妙告辞了!”
“好走!”赵正站起身,将卢玄送到了门外。眼见庄外高处已有了玄甲军的军旗,心中顿时甚慰,嘴里也不由彪了一声国骂。
妈的,老子的人总算到了!庄外守着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千牛卫,总算可以把他们赶回长安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