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知错了。”赵正笑了笑,拱了拱手,退回了朝列。
赵金玉一双佩服的眼神直射在了赵正的脸上,心中暗道:赵元良啊赵元良,你这在左司立威立得也忒大胆了些,竟是拿当朝首辅逗乐!
前次朝会,赵正几乎将满朝文官都骂了个遍。而今日,又将这满朝文官之首又拎起来痛骂了一顿。旁人不过是看了一顿热闹,但对赵正了解的赵金玉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有意为之。嘴上说的都是恭维的话,这所有的句子单独拎出来,诸如“大唐半边天”之类的,怕不是让旁人以为赵元良是郑西元的一条舔狗。但这些句子组合起来,当着满朝文武与圣人的面说出来,那就变成了另一番味道。
连郑西元都敢讥讽,这朝堂上,除了圣人,还有谁是赵元良所忌惮的?
把郑西元打扮打扮,装成了一个靶子,然后一通疯狂的火力输出。其目的,不就是左司那帮文臣武将么!
从今日起,左司有我。
什么?郑西元?你让来与我说理,你看我骂不骂就完了。
只是这法子太过妖异,若不是针锋相对的政敌,凡人轻易用不出来。
赵金玉揣摩着赵正的用意,这货是上班第一日就要与首辅摊牌交恶了?这……这也太玄幻了。
但赵金玉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散朝时,便就抢先退朝而出。跟在郑西元身边帮忙提靴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赵正故意走到了最后,换鞋时,太子还在一旁阴阳怪气。
“赵元良,你这是要起飞啊!入相第一日,便就拿着本宫出来挡驾。这郑西元,原本还指望提拔你来对付渠国公,这下好了,鸡飞蛋打,凭空给自己树一劲敌!”
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
赵正探了探头,郑西元已经走远,于是回头道:“太子这是错怪了。元良一共也未上过几次朝。原本还想巴结郑相来着,就是不知哪句话说错了,犯了朝堂忌讳。太子这一说,臣心里就更加忐忑了!”
“你演,你就接着演!”太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我原本还以为你二人今日要相互呼应,却不料竟是上演了这一出好戏。”
靠近前来,低声道:“郑老儿不是凉王府的人么?”
“魏王!”赵正穿好了鞋,将太子的靴子递了过来,道:“魏王府!”
“别打岔!”太子坐在门槛上,道:“老二这部曲,如今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难不成已是壮大到开始党争了不成?”
“太子说笑了,哪有什么党争。”赵正打着哈哈,道:“朝堂议事,当然说的是朝政事体。与魏王何干呢太子?”
“这么说,你这是秉公执政了?”太子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赵正抬头看了看天,啧了一声,说:“殿下,天还早,有的是时间看,不急一时!”
赵正等着太子穿好了鞋,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陛阶上。太子问:“今日郑西元提交了一份军制表,你可知道?”
赵正点头,“略有耳闻。”
“那元良是如何看的?”
“表还未曾看过,就是不知邸报会如何写。”
赵正倒没说谎。
今日在待漏院时,兵部曾有人说起过郑西元提交的军制变革,想废除府兵制。与前几月想的对付武官集团来说,这废除府兵制才让赵正警惕不已。
府兵制是大唐军制的根本,尤其对于河陇来说,府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河陇执行的是耕战制,府兵平时为农,战时为兵。虽然它有它的不足,比如各州团练守捉的水平良莠不齐,府军的战斗力也跟着良莠不齐。其次府军出征,家中粮田无丁壮操持,所导致粮产下降、土地圈并的弊端更易显现。但作为一个时代的标志,它存在既有它存在的道理。府兵制能快速集结有效兵力,能随时投入战斗。虽然战斗力低下,可它能为战争提供源源不断的兵源。
而河陇,是以新军、卫军为主力,府军为辅力,虽不是单纯的府兵制。但若是只让四万主力去打吐蕃,那不等同于唱空城计?真当大唐铁军不过万,过万不能敌?还不得靠人去堆,谁当炮灰,谁当英雄,总该各司其职才是。
而郑西元在这节骨眼上抛出一个军制改革,用意为何?不用心想都知道,大概是为拆台来的。
只不过还未见到这奏表是怎么写的,也不知郑西元又是怎样具体打算的。但赵正隐隐觉得,这事可能不太好管,是以还须静待。或许等下次朝议,或许等圣人召见。
但无论如何,赵正都必须做好两手打算。若是对河陇、对自己有利,那便同意。但若是对河陇、对自己不利,就要想方设法地阻止。
这是原则。
并不是因为魏王殿下,而是为了照顾前线战事。谁也不知道这老狐狸在卖什么药,须得小心应对。尤其今日赵正已摆明了立场,不怕在朝堂树敌,也不怕自己担上一个“过河拆桥”的罪名。既是知道郑西元没安好心,那就明牌应对,见招拆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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