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熙皇帝自小颇为聪慧,大臣们曾经在私下里夸他敏而好学。
但自从东关战败,重熙皇帝仿佛变了一个人,从隔三差五不上朝最终变成连续十年不上朝。
不过他从没有放松对帝国的关注,因为大晋的皇位是他修仙的基础,而修仙有成,则可以更好地荡平四夷中兴祖宗基业。
既然在军事上打不过对手,那完全可以把对手熬死,在他看来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时一份来自姚安县的奏折成功引起皇帝的注意,奏折前面无非是些劝他多重用进士官的老生常谈,但后面的话却让他心花怒放。
“沧海灵龟单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数还归三大道。道德元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彩凤两呈祥。雄声六。雌声六。六六三十六声。声声透上九重天。天生大晋圣主。万寿无疆。”
重熙皇帝有些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想起张景清这个人,看来读书人都是贱骨头不收拾就不会老实。
将奏折收在一边,他打算明天让造办处,将这二句吉言制成石碑放到新修的高台之上,想来上天也会收到这份来自天子的至诚之意。
可下一份奏折让皇帝皱起眉来,他认真看了许久,将奏折甩给孙福开口道:“朕记得云铺卫那边有个新上任的指挥是吧。这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看样子可不像个省心的家伙。”
这桌上的奏折孙福自然都已看过,但还是装着又看一遍,才谨慎开口道:“主子想来也听过此人,他就是那个写姚安忆相思的小子,商贾之家有些薄资,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重熙皇帝眉头有些舒展,他自幼父皇早崩,以七岁幼龄登基,对他父皇有着真挚的思念。
所以重熙皇帝对于孝道非常看重,孙福的回答,让他觉得一个时常关注父亲的人本性应该没有大问题。
孙福看看皇帝的脸色,继续说道:“奴婢有一件小事,还没来得及禀报主子。这肖家小子其实还是咱们影龙卫的百户。他是先入的影龙卫,后来才捐的卫官。”
重熙皇帝觉得有趣便问道:“这小子为何要搞二个官来做?你收了多少银子?”
孙福非常了皇帝的脾气,并不害怕和皇帝谈收银子的事。
但还是装出惶恐的模样,期期艾艾地说道:“主子这可就冤枉老奴了,那小子其实有秀才的身份,可能是觉得在咱们影龙卫百户的身份,无法光宗耀祖,所以才捐了个实职的卫官。老奴可都是按着规矩替主子爷办事,他捐的银子都在内帑之中,老奴绝不敢多收一厘银子。”
重熙皇帝听到肖华飞的银子都已在内帑,自然不再深究肖华飞如何当上的官,纳绢本就是他自己的主意,不过是借着外察的手段办事。
纳捐的官在重熙皇帝看来比进士官更加让他喜欢,纳捐官是送他银子花,进士官则是他要白发俸银给对方。
当然这种念头在皇帝的脑海只是一闪而逝,他只是淡淡问道:“那副指挥兄弟俩是否真有私藏兵甲之事,有没有用利用借贷之事控制军营?”
孙福马上回道:“按军中眼线回报,兵甲之事似乎有些说不通,不过姚安县令也派人查验过那些兵甲的确在王氏家中。陛下的书案上有姚安县的另一份奏疏可以证明此事。至于后一件事,确有其事。”
孙福低头心想,杂家只收你小子那点银子,也就只能帮到这了。
重熙皇帝沉吟半晌道:“朕觉得有点意思,这小子不够安分,不能久在军中,过段时间找个理由让他进京当差。姚安县令张,深体朕意且品行卓著。你去告诉卢先生只要不是礼部,找个主事的差事先给他做,经过几年教训也该让他回京为朕分忧了。”
“是,圣明无过于陛下。”孙福跪拜领旨。
姚安县城,三进大宅。
那烦人的敲窗声再次响起,中年人强忍着心中厌恶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
“后天动手1黑影单刀直入,不再与中年人攀谈闲话。
中年人压中心中不安,咬牙说道:“你们这是蛮干!那肖家小子今非昔比,若这次失手,二十年的隐忍毁于一旦,甲子老大真想好了?”
黑影不再顾忌,嘿嘿一笑提高声音说道:“你还知道甲子是咱们老大,那就好极了。我还以为甲寅兄弟当了这么久的晋国员外已经忘本了。”
中年人低声怒道:“你要不想死在今晚就小点声,我阿保度平就是化成灰,也是东贞族人。”
黑影想起中年人的姓氏心中一紧,阿保度这个姓氏在他们族群中可是尊贵无比,这几次接头对方的推诿的态度让他有些气恼,所以刚才说话时有些口无遮拦。
但箭已在弦,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只要记得晋人始终管我们叫做东蛮,砍下一颗成年族人的头颅,他们不过才赏给下面兵卒四两银子。但我们和晋人哪里长得不一样?!谁不都是一个顶着相同的脑袋,凭什么只能他们享受着花花世界,我们却要在关外的风雪中拼命求活。无论你是否配合,明晚城门落锁前会有八十人分散藏在城中各处,只等后天动手。”
见中年人不再说话,黑影语气放缓劝道:“你也不要以为头领不通兵法,只知蛮干,若不是姓肖的小子当上卫指挥,破坏了所有安排,我们也不会急着动手。关外传来军令,让我们不惜代价务必不能让北周使者进入天景城。而云铺渡那条大河就是最好的动手所在,现在只有让云铺卫无人主事,我们才能有机会把北周使者扔河里喂鱼。”
中年人知道再拦已经无用,只好说道:“阿保度平愿意为我族献身,后日我家中族人也会配合你们动手。”
黑影走后,中年人点亮蜡烛动笔写下一封信,然后又将母亲的那枚发簪一并封入信中。
他拿着信轻手轻脚地来到家中管家的房门口,没等敲门便有一道人影出现,将房门无声打开迎他进屋。
“你拿着信明早城门一开,骑快马去州府里找少爷,守在他的身边不要离开。若四日内没有我派人送来的消息,你就将信交给少爷,你俩按信里的指示去做。不要犹豫只要照做便好。”
中年人交待完,用力握握管家的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