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飞觉得太康城的冬天有些寒冷,才生的火盆还不能给屋中增添多少热气,而且用炭盆取暖有些不安全。
肖华飞可不想小小年纪就被人发现炭气中毒倒毙屋内,说什么也得把透风过关的取暖装置搞出来。
杜金见肖华飞盯着炭盆咬牙切齿,以为他思念姚安家中的杜兰英,身为大哥自然要开解一番。
“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你这才离家几日就脸色颓废,看大哥就一点不想家,巴不得在京城多呆些时日,做出点事业出来。瞧你这点出息,将来怎么跟着我做大事。你要是真想家,我勉为其难拉你一把,过几天安定下后去把兰英给你接来。”杜金本意是好,但话到嘴边难免又开始嘲讽起来。
肖华飞怀疑杜金被杜天纵压迫的有些变态,明明是暖人心的好话却说不出个好味道。
肖华飞冲杜金翻了下白眼,将手中拨火棍扔到杜金脚边,悠悠说道:“小弟想家不要紧,反正我和兰英都还年轻。小弟主要是心疼老岳父,眼看着头发花白连个孙子都抱不上。”
杜金叹口气,捡起拨火棍要将炭盆挑得更旺些,肖华飞根本不会做这些事。
杜金扒拉没几下,炭盆的烟气渐少,炭火通红。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每次见了官面上的人,你咋那么客气,动不动就送银子花。这几天的银子花得如流水一样,李雷让我告诉你省着点。”
肖华飞自从来到大晋,就是以富家翁的败家三代为奋斗目标。如今散财童子当得名符其实,交下几个可以利用的官场中人,可辛苦挣来的银子却没有多少真花在自己身上。
肖华飞无奈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真银子省不了啊。大哥也知道我是个节俭且不图虚名的人,可咱们面对的那些人呢,全是贪婪又阴毒之辈。若不是有银子,恐怕寨子里的人现在躲在山沟里喝风。”
杜金自动过滤掉前面大半句话,至于肖华飞为黄石寨所做之事,他是真心感激。
否则以杜金外圆内方的性子,也不会千里奔波护着肖华飞来京城趟浑水。
“大哥总觉得那位把你留在京城不是什么好事,能不能找下你说的孙福,再多使些银子,让他把咱们放回姚安。”杜金因为父亲的原因对重熙皇帝没有好印象,自然不肯叫皇帝为陛下,言语中一向没有尊重。
肖华飞冷笑道:“主子下定决心的事,咱们再去求奴才,十之八九屁用没有。咱们先看着吧,你嘴里那位不会把我扔这不管,否则对不起宫里那套试探人心的戏。小弟又不是什么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就算那位再不务正业,也不会当着小小六品武将浪费功夫。”
“咱家老爷子说当今那位最是薄情寡恩,用人时朝前,不用便砍头。你可千万别让他糊弄住。”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事上咱们没有选择,人家只要在位一日,咱们就得捏鼻子做小。”
“你们这些念过书的人就是迂腐,整天君君臣臣的不累的荒?从云铺风餐露宿一路来到京城,用这破房子换走你三千头牛,还不让回家,这叫什么个破事。要我说咱们就跑回老家,哪怕占山为王,也不在这受那人的气。”
“大哥先前不是还让我想办法当领兵将军嘛,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家占山为王了。”
“我现在一样想,不过时间一久,光看着你与那些人勾心斗角便也烦了。在码头姓秦的根本没把那些兵士当人看,有些事我看得懂,大晋还是文官的天下。就算我有一天当上将军,不是还要看一堆烂人的脸色。如此不痛快的事,做起来没意思。”
肖华飞点头不语,他能理解杜金的想法。
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可现今的重熙皇帝极不靠谱,连带着整个朝廷百官都不靠谱起来。
肖华飞内心里的反抗精神只比杜金强,不会比杜金少。
杜金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个见官不用下跪的时代,而肖华飞在那样相对平等的社会至少生活过四十多年。
肖华飞的骨子里依旧认为前世那样的社会等级结构才该是正常状态,这是他超越时代的眼光与思维惯性所决定。
帝王将相与世家大族早晚都是历史垃圾堆里的灰烬,唯有争取平等,勇于抗争的精神才能流传于世,最终融入所有向往自由的灵魂。
但一个理想主义者要实现胸中抱负,先要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不能认清现实的理想主义者,在历史上留给后人的只有挽歌。
为什么人们会对历史中的帝王将相感兴趣,并且心生向往?
归其根本原因,还不是因为那些人在所处的时代,已经成功实现了符合时代需求的个人理想。
肖华飞想让大晋变得更像自己记忆中的社会生态,可能是出于固执,亦或是出于怀念。
但在当下他只能隐忍,一个以结果导向为人生信条的理想主义者,不会轻易让自己夭折。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王老虎猛地推开门嚷道:“杜老大,姑爷你俩快跟我去后院看看,真挖到东西了!”
杜金眼青一亮,试探问道:“难道原来宅子的主家当真在后院埋下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