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朵不花不再劝阻,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前面劝是身为枢密使的职责,后面不劝是维护皇帝的权威,毕竟当皇帝脸疼时,总要找个发泄口子才行。
乃朵不花知道如果不带人去剑北关转一圈,估计是交待不过去了。
不过乃朵不花内心从未打算与大晋开战,至多是到剑北关外武装一圈,找找面子就是了。
等乃朵不花出了金帐,雅苏与黑甲将领早就等在了外边。
三人只是彼此交换了下眼色,并未在金帐前多说,便一起向着枢密使的大帐走去。
乃朵不花坐定后,将服侍的人全部打发出去,才对儿女说道:「阿罗罗你不在封地呆着,跑到这里干什么,整天不要与你妹妹瞎逛,陛下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不要在这里碍眼。」
阿罗罗很害怕乃朵不花,别看他杀人不眨眼,可面对父亲时却没了平时的张狂。
雅苏接话道:「阿爹不要一见面就说二哥,是我找二哥来打猎的,这次我与二哥可是打了不少猎物呢。」
乃朵不花眼皮一跳,霍然起身,看着儿女道:「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阿罗罗眼神飘忽,双手无处安放,求助的看向雅苏。
雅苏向父亲眨了眨眼,抿嘴笑道:「我与二哥在草原上猎了几千野狼,还顺便杀了几条东面来的野狗。」
乃朵不花手心见汗,他原本一直就猜测那六千骑兵的覆灭恐怕不简单,没想居然是自己这两个儿女做下的,这两个小兔崽子啥时翅膀这么硬了。
乃朵不花一瞬间想到许多,连忙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阿罗罗道:「儿子就是不舍得妹妹嫁到东蛮那边,那群蛮子有什么资格迎娶王族的郡主。」
雅苏道:「这回阿爹救了陛下,可陛下又给了您什么,反而对阿爹的猜忌更甚。陛下登基越久,心思越难猜,女儿担心如果照这样下去,咱们家落不到好结果。我一个姑娘家倒没什么,早晚我是要嫁人的,可是阿爹与几位哥哥该自么办。」
乃朵不花不确定的说道:「我与陛下是一个爷爷,他应该不会对咱们下手吧,而且陛下对我们一家尚且仁厚,总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吧。」
雅苏玩味的说道:「就算一个太爷爷,可陛下是皇帝,而我们是臣子,阿爹要把全家的死活押宝在人心上吗。陛下当初让女儿嫁给晋人,女儿没说什么,如今又让女儿嫁给东蛮那些蛮子,他到底拿咱家人当什么了。阿爹不惧强敌回西院救驾,可是陛下又给了阿爹什么?」
乃朵不花沉默不语,有些事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想当着儿女的面,把话说的太明白。
皇家本就是无情的,虽然北周与大晋分处南北,可是对于皇权的排他性,乃朵不花还不需要儿女对他讲明。
雅苏接着说道:「陛下如今命阿爹统军向南,此乃天赐良机,借着陛下召集的军力与咱家的家臣,女儿认为阿爹有机会,往前走一步。」
阿罗罗道:「妹子说的对,阿爹一点也不比陛下差,何必屈居人下。天子之位,有实力者得之,而阿爹无论哪方面都要比当今的皇帝要强,咱们就反了吧。到时阿爹登基为帝,咱家也不用再看别的脸色,雅苏也不用再干什么联姻的窝囊事。这次要不是阿爹前来救驾,皇帝不就让老枢密使当了?他们能做,那咱家也不比他们差什么。我与雅苏已在周围集结一万亲军,只要阿爹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帮助阿爹夺位。」
乃朵不花重重的坐回椅子,心中百转千回,一会觉得面前有万丈深渊正等着他,一会又觉得他如果登基为帝,可以一展胸中报负,为子孙后代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乃朵不花的面容一会狰狞,一会彷徨,内心处在激烈的冲突当中。
胜则坐拥天下,败则。
肖华飞不知道北周庙堂即将发生巨变,他现在担心的是回到京城后,会有多少麻烦找到他的头上。
这些文官在影龙卫的眼皮子底下写弹章,不知道是无所畏惧,还是根本没有一点保密意识。
文官们对肖华飞的弹章,此时已抄成副本,摆在肖华飞的面前。
肖华飞把每份弹章均认真看过,却发现文官们并没有抓住什么真凭实据,所有弹劾完全是一些出于意气用事的诋毁。
可是三人成虎的道理,肖华飞还明白,这些没有真凭实据的骂架文章,说完全没用也不对。
一切还是要看皇帝对这事怎么看,如果皇帝认为肖华飞有功无罪,那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如果皇帝觉得肖华飞这把夜壶该扔了,就算没有这些弹章,肖华飞依然会被收拾。
这种身家性命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很不好,肖华飞此时与雅苏的感觉出奇的一致。
使团向着京城的方向不断前进,一晃七八天过去,肖华飞始终未收到冯克明的答复,这让他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谁知道这个老狐狸会不会舍卒保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