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见不说个明白,实在无法脱身,当下一拍大腿叹道:「肖大人这是为难在下了啊,朝廷上有很多事,是能看破不说破,你今天让在下直言,这不是要我坏了替矩嘛。」
肖华飞不会因这些说辞放过张先生,要是人马走到一半,却连半粒粮食也拉不走,这边关,这大军还能要了吗?
「张先生说的是江湖规矩,还是朝堂律法?江湖规矩讲的以牙还牙,血债血偿。至于朝堂当然是要讲国法,本官此去剑北关不说十死无生,但也算得上步步危机吧。张先生今天不把话说透,明天本官就找殿下请辞,这剑北关,谁爱去谁去。」
肖华飞心里堵着怨气把话说完,作势拉开车帘向着张先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回轮到张先生不想走了,卢丞相安排他来提醒肖华飞,可没说几句就把人家说得撂挑子了,这么回去可没法向卢丞相交待。
张先生想了片刻,一咬牙,低声说道:「肖大人可不能说是从在下这里了解这些事的。」
肖华飞注视着张先生,一言不发,有种你想说就说,不说就赶紧走的意思。
张先生轻叹一声说道:「在下掌管各州府递到相府的文书整理,南边那边先不说,单说大人此去剑北关沿途州县,常平仓的储粮情况极不乐观,怕是没有多少粮可以让大人装运。」
肖华飞终于发问道:「各州府的常平仓不是备荒仓吗?未得朝廷明旨,任何人不得私自启用。咱们大晋地方官们的胆子有这么大了,胆敢私开库房,中饱私囊?」
张先生摇头道:「单以抚远府为例,那里常年多旱,本就产不出什么粮食,以往都是朝廷由南边给抚远调拨,可从前年开始南方各州就开始拖延夏秋二季的赋粮,朝廷调往京城的粮秣尚且不足,又哪有余力管抚远那边的事情。」
肖华飞闷声道:「好,抚远的事咱们不说,难道沿途那些州府是这种情况?就没有官员贪墨的情况存在?还有不到半月本官就将带人前往剑北关,张先生还是交个实底吧。」
张先生怯怯的看了眼肖华飞,「肖大人千万别怪丞相大人不尽力,今天相爷刚一回府,便让在下以相爷的名议,给各州府主政官写去书信,让他们务必给大人凑齐军粮,但京城与各州毕竟有段距离,而且......下面人知道相爷即将归隐,到底会做何反应还不得而知。
况且各州府的情况不同,虽然在账目上有些差距,但总有人敬畏朝廷法度,行事不会差太多。在下揣测爷相的意思,是让大人只要见了能拿的粮食便部拿走。」
肖华飞至此没有了谈下去的兴趣,张先生此来不过是替卢丞相告诉肖华飞,丞相大人已经尽力了。
剩下的糟心事,只能等肖华飞出发后,走一步算一步了。
张先生趁着夜色上了丞相府的马车,火急火燎的消失在街口。
吴苟道等张先生的马车没了踪影,有些不安的问道:「大人与那人谈的话,属下听到了。此去剑北关看来困难重重,不知大人想如何解决?」
没有几步路就会到肖家,肖华飞索性不再坐马车,带着吴苟道等人边往家走,边轻叹道:「其实这种情况我早就猜到了,京城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别人不说,单就齐家那对父子,就存下了如此多的家财,所谓上行下效,地方官们有样学样还能好得了。
再说齐家的银子是哪来的?还不是各处地方官员的孝敬所得。咱们大晋官员能挣银子的出处就那几处,不是盘剥百姓,就是在职权内动手脚。像常平仓这种平时很少动用的备荒库房,就是他们眼中的肥肉,又有几人能忍住不伸手呢。」
吴苟道唏嘘说道:「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若是风调雨顺的年景还好说,万一发生个大灾大
难,常平仓空了,百姓们该吃什么。」
肖华飞停住脚步,抬头看眼天空,此时月朗星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吃什么,还能吃什么,吃草根、吃树皮、吃土,吃一切能看到东西。到最后实在吃无可吃,便会吃人了吧。」
吴苟道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但听到此处还是身打了个激灵,有些反胃的说道:「不至于吧,朝廷最差也能发些赈灾的米粮,总不能真让人吃人的事情发生吧。」
肖华飞回头看了吴苟道,心想不管怎么说,这小子还年轻啊,对人类社会的阴暗面,知道的还是太少。
「你明天去找我家的商号掌柜,就用齐家那些银子,让他在京城周边筹集米粮,能运多少是多少,在本官队伍身后,向剑北关方向运粮。」
吴苟道犹豫着说道:「大人这可是拿自家的银子替朝廷办事,先不说初春的粮有多贵,可大人做了这件事情,在朝廷那边可捞不到任何好处。」
肖华飞无奈道:「既然身为大晋人,就不能学上面那些人做事。我不敢说自己是会圣人,可是身为晋人,总不能看着异族在中原牧马吧?
再说那些银子,我只不过是从齐家掏出来,最终还是要还给百姓那头才是,那些本就是他们的银子。就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当然肖华飞还有后半句没说,既然是打仗就有输有赢,输了万事皆休,大晋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