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名声太恶,向他求学之人不少,要拜师的却是一个没有。
几月下来,未免有些郁郁,自此改换妆容,敛了恶性,一路向南,来到了蜀中渝州城中。
当日听得唐家堡继任掌门唐三彩跟自己师父约了死战,当即拍手称好,心里动起了要收唐三彩为徒的心思。
晚风吹动,吹在老掌门的脸上,将那修剪的光洁齐整的胡须吹乱。
比那胡须更乱的则是他的内心,他自己认为自己对唐三彩不薄,甚至可以说恩义深重,却不知唐三彩究竟为什么要这般对待自己。
在他饱经风霜的眼睛之中流露出愤恨的神色,同时也带着些许不解和一丝怜爱。
若不是唐三彩亲口所说,他决计不信这个由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儿徒要将他置于死地!
即便是现在,他仍旧不信。
“三彩,你要掌门之位我给你便是,你又何至于此让江湖同道看咱们唐家堡的笑话!”
唐三彩心中起起伏伏,仍摆脱不了心中那股难以自抑的悲伤,他甚至不敢直视老掌门的眼睛,哪怕眼光沾染一点那股莫名的悲伤就会将他整个人湮灭。
他用手掐了掐大腿,剧烈的疼痛令他恢复了些许冷静。
叫来这么多江湖同道正是他的手笔,要让唐门洗脱罪孽,必须要将这件事做狠、做绝、做到惊心动魄。
只有这样才能震动江湖,也只有这样才能令朱高煦等逆贼舍弃唐门这颗棋子。
所以他必须将这等惊骇的事传扬出去,传的鼎沸!
想到这些,唐三彩抬起了头,目光迎了上去,向老掌门拱手行礼,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师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唐门唯嫡唯强,您老今日要么退位让贤远走偏家,要么便跟弟子我一决生死!”
此言一出,场中哗然,有些急脾气的已经骂出了口,呵斥之声山呼海啸、辱骂之声不绝于耳,这一刻江湖正邪倒是又一个鼻孔出气了。
老掌门心中五味杂陈,实不想跟自己的爱徒为敌,他想不通,到底唐三彩被谁人灌了迷魂汤,非要跟自己斗上这一场。
或许是他见了唐蓉之后内心挣扎,一时之间乱了方寸,才做出这等忤逆的事,又或许......
想到这里,老掌门不寒而栗,心底发颤,仔细回想唐三彩方才话语,略微察觉出不好,更有一种可能,他们所谋之事被唐三彩知晓了。
他所做的大事极其隐秘,这几日更是将自己的心腹调入唐家堡本家,都是自己嫡传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无半分泄露消息的可能。
没有告诉唐三彩,乃是老掌门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唐三彩为人太过刚正,这等谋逆的大事断然不会参与,还有可能成为绊脚石。
另一方面,唐三彩天资绝代,乃是不世出的奇才,留他也算给唐门留后,今后事迹一旦败露,依照亲疏或可留命,到时凭他能力,可让唐家堡东山再起。
只是不知何人,将自己所谋大事泄露给了唐三彩,乱了自己的计划。
想着想着,唐蓉的面容浮现在老掌门的脑海之中,一瞬之间,各种疑惑尽数想通,不禁怒从心起,狠声骂了一句,“混账!!”
“嘶!”
老掌门吼声比之炸雷还响、还烈,便如一个惊雷打在众人足下,一瞬之间止住喧闹,吓的所有人噤若寒蝉。
场中之人哪里知道老掌门这一声混账骂的乃是唐蓉,还以为老掌门终于发威,要以霹雳手段结果面前这个逆徒。
沉默过后又迸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颇有一同讨伐逆贼的意味。
老掌门做最后一次试探,用尽了毕生的耐心与脾气。
“徒儿,在等我一些时间不行吗?少则数月,多则个把年,我定将这掌门之位传给你!”
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同唐三彩说话,可内里却有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其中积威甚重,骇的唐三彩心跳大起,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此时此刻,木已成舟,哪有退的道理,纵使千难万难,要救唐家堡,这一战也必须打。
“师父,废话少说,动手吧!”
老掌门轻轻点了点头,心头明澈,原来一切的一切都被唐三彩知道了,这才当着江湖中人的面做出这等忤逆的事来。
“孩子,难为你了!”
他心中说着,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自古忠孝难两全,他这般做也是被逼无奈。
唐三彩也不愧是自己多年悉心教导的徒弟,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刀兵相向而感到悲伤,反而为教导出这样一个舍小为大、敢于隐忍的大义的徒弟而感到自豪。
唐三彩动也不动,忽而跪了下去,重重向老掌门磕了头。
“师父,这一头感谢您教导养育之恩,便是今日你惜败身死,也怨不得别人。”
他喉头哽咽,这一句狠话也是拼尽了全力才说了出来,话语虽狠,但声音却在发颤。
老掌门道:“不必,今日比试,功夫上见真章!”
江湖拼斗,长者为尊,后学晚辈需让出一招半式以示恭敬,老掌门心有大事,不能容情,单手一翻,两道暗箭自袖口机扩飞射而出。
夕阳下,暗箭莹莹碧绿,淬了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