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穆府的屋顶,穆仙儿正静静地仰望着天空的圆月。不,不是仰望,因为她整个人睡在瓦上,所以睁开眼就可以看到月亮了。
欧阳清风跃上屋顶,在她身边坐下:“逸儿让我来看看你。你晚饭也没吃多少,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穆仙儿缓缓地坐起来:“师兄,你说,李殷他还活着吗?”
“李殷……”欧阳清风看看头顶的玉盘:“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会来找你。翠竹阁,江湖客栈,夷陵。你只需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着就好。”
穆仙儿双眼泛红:“要等多久?”
欧阳清风举起酒坛子豪饮一阵,咳嗽了两声:“也许一个月,或者一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七十九天。”穆仙儿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七十九天后,我必去神龙山庄找东方英寻个说法!”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欧阳清风说着,又吃上一口酒。
穆仙儿将他的酒坛子夺了过来:“少吃点酒,听说酒吃多了伤肝,师兄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呵呵,你也管我?”欧阳清风有些欣慰,突然觉得,在这天地间,自己还是有人在意的。
“仙儿姐姐,欧阳前辈,快来放孔明灯。”院子中间,柳絮喊道。所有围在石桌旁的人也朝屋顶看了过来。
穆仙儿拉起欧阳清风的手:“师兄,下去吧。”
两人一起跳了下去,石桌上下,各色天灯都摆满了。
“仙儿姐姐,这个给你。”柳絮挑了盏红色的灯给穆仙儿。
锦绣端来笔墨:“娘子,你也可以把愿望写在上面。”
“愿望。”穆仙儿淡淡地笑了,挥挥手示意锦绣拿开。她的愿望太多,岂是这盏灯上写得下的。
她希望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保佑李殷平安归来,哪怕回不来,至少也要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再见的希望。
她希望这府上的每个人都能好好的,毕竟能组成这么一个大家庭也是缘分。她曾有过一个一百多人的大家庭,一个月前的变故,让他们成了回忆。
她希望她的朋友都能幸福:皇宫中无忧无虑的永乐公主;已嫁为人妇的薛楚儿;还有那个对珍珠一往情深的豫儿;当然了,还有那个呆木头,那个比穆君逸更让人感到亲近的萧哥哥……
还有……安王,李旭,李东升———那个一门心思就只会舞文弄墨,吟诗作画的逍遥王。笨得要死,可是幸运得要命,也不知道他现在忘了我没有……提起他,为何总让人心生愧疚呢?
还有……花无忌!整整一年了,今天刚好是他的祭日。他永远的留在了翠竹阁,长眠在了仙女湖畔……可是,他的女人孩子,此刻却跟在了我身边。
穆仙儿想着,点燃底座的油纸,徐徐上升的热气便带动孔明灯升向空中,只奔着月亮去了。
“你们玩吧,我先去歇着了。”穆仙儿朝众人笑笑,摸了摸子谦的脸蛋儿,便回房去了。
柳婉茹双手贴在胸口许了愿,也扶着子谦的手,放飞了孔明灯。然后锦绣,田娘子,钱管家,包括欧阳师徒手里的彩灯也冉冉升起。
“阿郎,阿郎,就差你了。”柳絮朝书房的方向喊道,看了看桌上剩的两盏灯,拿起一盏点着了许了愿,放了出去。
穆悠很快便过来了,摸了摸子谦的脸蛋儿,将最后一盏灯升向夜空。
“仙儿姐姐思念李大哥,先回房歇着去了。我可睡不着,还没祭月了。”柳絮说着,和锦绣把准备好的月饼,糕点,红枣,梨等瓜果在石桌上摆好。
穆悠盯着桌子正中的那块圆圆的月饼:“以前这个叫胡饼,六年前的中秋,我们一起在兴庆宫赏月,贵妃说,胡饼叫起来不好听。我觉得它圆圆的很像月亮,就说:那就叫月饼吧!”
众人皆愣住了,柳絮忍不住捂嘴笑道:“阿郎,你又魔怔了!世人都说是贵妃给它取了这么诗意的名字,何时成了你取的了。呵呵,六年前,六年前你又如何会在宫中?”
“呃……主子,该祭月了。”钱管家递上清香。
穆悠便举着清香带众人朝月亮三拜,插到香炉中。
“好了,吃月饼吧。”柳婉茹拿过刀将月饼分成小块。
田娘子待众人取过,也拿起剩下的一块,偷偷抹了把泪:“我们老家有个说法:月儿圆圆,月饼圆圆,在这一天,吃上块月饼,不管亲人在天涯海角还是阴阳两隔,心都会永远在一块儿。”
说起亲人,在这个本就悲凉的秋夜,一时更显伤感。除了子谦满脸兴奋地把玩着手里的月饼,其他人无不动容。
穆悠抬眼望去,那些孔明灯早与夜空融为了一体,只剩那圆圆的月亮孤独的把皎洁的光辉洒向大地。整座穆府便如同罩在一片银纱中,宁静安逸,只有淡淡的桂花的清香若有若无地撩动着人的心弦。
不,还有微微的铃铛声……铃铛!李殷以前在屋檐挂的铜铃。
“无风铃铛响,不请客自来!”穆悠笑道,朝欧阳师徒看去,见两人均不约而同将月饼放回了盘中。
柳婉茹一愣:“客?什么客?”
“不速之客!”穆悠朝厨房一指:“你们都进地窖去躲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阿郎,怎么了?”柳絮诧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