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昊睥睨着艳如桃李的女子,终没有拒绝她的投怀送抱。自此之后,旖筠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会不一样,只是不曾想,他竟再也没有碰过她,甚至远远地躲着她,如同躲避一尊瘟神。
夜色已经深沉,只有几点星子微弱的光芒在浓稠的夜色中似有似无,又是晚归的一天,也只有这个时辰,他不会与关瑞祥打照面,被迫听他无聊的训斥。
宅院里没有亮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在梦中沉睡了。
正厅里的落地灯忽然被掀开,虽然只是鹅黄色的浅浅的光,透过垂着水晶的玻璃灯罩,但已足够照亮整个正厅了。
黑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闪了眼睛,停顿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地望向立灯,但随即脸上现出厌恶的神色:“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被父亲知道了,只怕又要把你关起来了。”
站灯旁宽大深色的贵妃榻上斜斜地倚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一件合身的银绣祥云纹高领长袖的宝蓝色旗袍,水滴领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肌肤,带着挑逗的诱惑。女人幽幽地低笑:“你是巴不得老爷子将我关起来吧,那么你就不用面对我了。”语气之中似有无限哀怨。
关昊眉头开始微蹙:“你这是什么胡话?不是说你病了么?怎么不呆在房中好生养病?”
女人身体微微一颤,眸中有了神采,向男人伸出手:“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昊郎,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我都是靠着我们从前的记忆活过来的。”
关昊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四姨娘,我拜托你,我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叫我?可不可以忘记过去?”
猗筠刚伸出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捂着脸开始啜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救了我,又要把我推进地狱?这个世界上,我什么人都没有,我只有你,而你却要如此狠心地对我……”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抛弃,但她根本离不开这个桎梏着她的囚笼,精神上的折磨让她变得愈加疯癫。
她也曾卑微地恳求过他看自己一眼,可即便她如何放低姿态,也换回不了他的心。她的心渐渐死去,而身体在等着何时被埋葬。
晚上,门吱呀被推开了,一抹修长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在青砖地面上。旖筠披散着头发,躺在冰凉的地面,一动不动,仿若死去,房间各处滚着酒瓶子。
人影拿起衣架上的毛毯,裹在她的身上,将她抱上了床。
一丝温热透过臂上的手掌传抵到皮肤,旖筠抬起头,是关昊,淡淡的月华之光在他的脸上流转,从未见过如此温暖之色……
我是死了么?抑或是在梦中?
关昊嘴角绽出一抹微笑,如煦光渐渐照亮心湖:“旖筠,我之前的凉薄,你可会原谅我?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不能在伺候父亲的同时,还和我在一起,这让我很痛苦。我想过了,我们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这一定是梦!
旖筠微笑着闭上眼,如果是梦,就不要醒来。
关昊掀开屋子里的灯。
瞬间刺眼的光亮起,惊醒了梦,旖筠睁开眼,看见关昊正无比温柔的看着自己,原来这不是梦:“你刚刚……说什么?”
关昊握住旖筠的手:“旖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们?一起?”旖筠喃喃自语,宿醉未消让她的头很疼。
关昊的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是的。”
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有了颜色,有一丝晃神:“好啊,那子凡呢,媚云呢?”
关昊的眸中闪现了痛苦的神色,只是他终将它掩饰地波澜不惊:“她们都过去了,往后,我只知道惜取眼前人。”
不知是不是他身上的温度慢慢地传递过来,原本坠在寒潭的身子渐渐温暖起来,旖筠听见寒冰破碎的声音,还有,花开的声音。
关昊抱住了她,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离开南沙镇,去到不再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猗筠觉得自己的心又活了过来。
只是他说这样艰难的时局,他们逃走的话肯定需要一大笔钱。而关家的钱都存在银行里,需要关瑞祥的印章才能取出来。他知道父亲将印章放在了房间的保险柜里,所以,他需要猗筠想办法骗关瑞祥说出保险柜的密码。只需要一天,不,甚至只是半天的时间,取出钱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印章放回原处。即便关瑞祥发现,那会儿他们已经离开南沙镇了。
为了二人的将来,旖筠忍着恶心重新去讨好关瑞祥,旖筠如果不发疯,实际上是个顶美丽的女人。她亲手置办了一桌的好菜,又灌了关瑞祥不少酒,你侬我侬的一番云雨之后很成功的骗关瑞祥说出了保险柜的密码。
第二日关昊打开保险柜,拿着关瑞祥的印章去银行几乎将所有的存款提出,而就在猗筠收拾好一切行李,满怀期待地等候关昊带自己走的时候,等到的却是被五花大绑抓回来的关昊。关瑞祥阴沉着脸,拿着鞭子几乎将猗筠打死。
原来关昊想私奔的人是醉红楼的媚云。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带自己走,从始至终他不过就是利用自己罢了。他曾经和自己的错误,不过是他想忘却的耻辱。
后来不久,果然就听说四姨娘病死了,西南角的那口井也被封了,说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没有葬礼,没有吊唁,曾经花一般的女子彻底地消失了,无人关心,无人问津。
杨光想起了那口枯井旁的白衣女人,她便是这四姨娘吧。
经过此事之后,关瑞祥没想到关昊为了媚云竟能做到此种地步,或者是年纪大了,不想失去这个儿子,他终于妥协了,同意关昊纳她为妾。但几乎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媚云居然不同意,她说要进关家的门,就必须明媒正娶,休了傅贤淑,她绝不会做妾。
我恨她!恨她!恨她!……接下来一整页都是画着满版满版的红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当时傅贤淑心中对媚云的憎恶。所以傅贤淑是完全有动机和理由杀了媚云的,只是她是如何动手的?杨光迫不及待地继续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