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旖筠在一起的那一刻,心中有一种酣畅淋漓报复的快感,但不久之后,却是,为这样一种畸形的关系觉得恶心。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是愤懑?是醉酒?抑或是她?自己从未忘记过她。
他只想逃出去,逃出去,用酒精,用情色麻痹自己的神经,越想起过去,他便会想起汪子凡,他会不由自主地愈加痛恨现在的自己,现在的一切,还要灵魂做甚,不过就是一幅行尸走肉罢了,哪天便是死了吧,死了吧……无数次这个念头在头脑中盘恒,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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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又开始痛了起来,关昊深深呼吸了一口,回到现实。
“那你不会熬多些,跪着求她喝完,或者找人给她灌进去?有病不治,总是这么疯下去,成何体统?”关昊转身,决定决然离去,一如从前。
听见声音的傅贤淑冲了出来,觉得自己快疯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在外面眠花宿柳,这七年来你碰都不碰我一下?”
关昊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衣领,发疯般地发泄,他,已经是个腐烂的人,救不了任何人。
傅贤淑身体颤抖着,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突然抱住了他,眼眸透出迷离的疯狂:“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还有你为什么如此的厌憎我?告诉我,我改可以么?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啊!”
表面上的柔婉温淑,而心里却是被压抑了七年的对情爱的渴望,总有一天会如暴风雨一般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柔弱的女子抱的他是那样的紧,似乎是拼劲了一生的力气,一生的期许。
关昊望着面前这个有些歇斯里地的女人,麻木的心里忽然有些刺痛,他似乎不应该迁怒于这个无辜的女人,只是这些所谓对错在纠结了七年之后,还能弥补么?他是一个从骨子里就腐烂的人,不想脏了她。
瞬间静默的时光带给了傅贤淑无限的期望,他是心软了么?傅贤淑从关昊的怀中抬起头,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饱含着期许,似乎已容不下他的再次拒绝。
关昊蹙了蹙眉,想挣脱她的手。
“以后少奶奶精神病发作的时候,你们由着她发泄就是,别再和我说了。这个模样,我也救不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寡淡,但于傅贤淑,却如雷霆重喝,眸光碎裂,寸寸如血。
傅贤淑松开紧抱着关昊的手,声音已无比软弱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是不是因为……她?”
关昊不知道傅贤淑口中的“她”究竟指的是汪子凡还是媚云,但这似乎都不重要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有心也罢,无意也罢,终究是负了她的期许。
下人跑进来禀告,说是醉红楼的媚云姑娘在外面等着,少爷答应了这个时候陪她去流云戏院听戏的。
关昊不再看傅贤淑,低头急匆匆地离开,那裹在银灰色袍子里的瘦削身影转瞬不见。
傅贤淑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脸色蓦地苍白,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身体的力气似被瞬间抽空一样,倚着墙站定,她紧咬着唇,突然——她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决定,蓦地跟着冲了出去,她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于是,她以正妻的身份,她自以为能利用的强大武器,在众目睽睽之下怒斥了媚云的不要脸,她的寡廉鲜耻,勾引有妇之夫,似乎将她毕生所知道骂人的词都用上了。
只是那个女人非但没有一丝羞耻,反而讥笑她空顶着大少奶奶的名衔,七年一无所出。
她气急了,脸涨地通红,左手不自觉地开始抚弄着右手腕上的凤凰血玉镯子。而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絮絮私语,脸上各种表情纷呈,惊讶的,同情的,冷漠的……更多的都是看热闹的。愈来愈多的人围了过来,滋滋有味地围观着这场精彩大戏,等着结局。
媚云逼视着她,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既然他不爱你,你为何还要死皮赖脸地纠缠不休,就为了关家少奶奶这个名份?拿着休书离开关家,去找一个爱你的人不是更好么?”
傅贤淑心里堵地厉害,本能就想去封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你,你住嘴。”
这样的肢体接触很快就升级成抓头发,扭打在一块,人群起哄的更加厉害了。
“你又发什么疯,快将她拖回去喝药!”一股推搡的力量袭来,傅贤淑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发鬓散乱,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自己的丈夫,他为了这个烟花女子,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啊——”尖锐的声音,如此绝望,如此无奈,关昊觉得好像心口被划上了一刀,疼痛袭来,虽然并不曾爱过她,但此刻看着她如此哀绝,是不是有点残忍?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她如此执着的不愿离开。
人群中有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的目光落在了傅贤淑的脸上,“你们看她额头上的红斑,好吓人……”
傅贤淑慌乱地低下头,赶紧将散乱的头发扒拉下来遮盖住自己的脸庞,似乎这样才能隔绝掉那些不怀好意窥探的目光。
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无比狼狈地回到了关宅,输得彻底。
我恨她!恨她!恨她!……接下来一整页又都是画着满版满版的红叉,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