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呼啸而过的风把景聆的脑子吹得有些发懵,景聆怀疑自己听错了。
时诩咬了咬牙,怀疑景聆是在故意嘲讽自己,他真想就把景聆一晚上丢在外面,可自己却狠不下这个心来。
“时诩,我真看不起你!”时诩在心中暗骂自己。
时诩沉沉地呼吸着,他看向景聆,重重地说:“我说,让你进屋。”
景聆看了看时诩,又朝着温暖的营房里看了看,这次,犹豫的是她了。
进去吧,似乎显得自己没骨气,不进去吧,外面是真的很冷。
时诩见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在迟疑些什么,只觉得自己放下了脸松了口还没得到景聆的回应有点没面子。
时诩没好气地催促道:“你进不进去?到时候染了风寒,可别在太后面前诬赖我。”
时诩说着,一双手就叠在了胸前,摆出了一副大爷的姿态。
景聆敏感地捕捉到了时诩的用意,既然时诩作出了让步,那她也不是不可以后退一步,毕竟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了,在外面待着,吃亏的是自己,何不顺了时诩的意,自己也能少遭点罪。
景聆摸了摸鼻尖,低头进了屋。
时诩用余光瞟着景聆,反手就关了门,把风风雨雨隔在了屋外。
景聆前几次来时诩房间都是匆匆忙忙的,没有在房中细看过。景聆绕过书案,才发现书案后的墙壁上正挂着一幅大魏全境的地形图。
景聆不是没见过魏国地图,但时诩房里的这幅不仅有地形城池,还添了全国各地的军事布防,这是景聆从前未曾见过的。
“你在看什么?”
时诩丢了条干帕子到景聆头上,那帕子又大又厚,刚好盖住了景聆的整个脑袋。
景聆在帕巾里轻轻咂了一声,把那帕子摘了下来。
景聆转过身卸下头上的翡翠鎏金簪子,如瀑的长发当即就坠了下来。
景聆把帕巾盖到头顶,擦着沾上了雨水的头发,道:“没什么,只是好奇魏国有多大。”
时诩半信半疑,走到她跟前,说:“为什么好奇?”
景聆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后又垂下了眸子,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景聆平静地说:“我读过书,每年也能在宫里见几回别国来的使者,可我这十六年来都被锁在盛安,没有见过盛安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格外好奇。”
时诩听着景聆的话愣了一瞬,他与景聆相识以来,二人之间要么是剑拔弩张,要么是针锋相对,从未像今夜这样平和。
时诩一只手撑着书案,目光也挪到了景聆身后的地图上。
时诩眯了眯眼,说:“我从十二岁起跟着父兄征伐,穿过扬山时遇到过因为饥荒被迫上山捕食野兽的村民,渡过远伦江时也见过因为没有钱看大夫活活病死的百姓。”
景聆抬头看他,一时如鲠在喉。
时诩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转而望向景聆的眼睛,坦然一笑,说:“景聆,盛安之外的世界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景聆眨了眨眼,头上的水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便搁了帕子,道:“那满丘呢,满丘是什么样子?”
“满丘啊……”时诩撑着手臂,想了想道:“满丘是一望无垠的草场,我在离满丘几十里的嶆城,也时常能听见满丘的放羊人唱歌的声音。”
“满丘的歌好听吗?”景聆忍不住问,“我听说满丘人都能歌善舞。”
时诩笑了笑,说:“没有盛安的歌好听。”
景聆想到了宫里的伶人,一年四季就只会唱那几首歌,她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景聆捂嘴笑道:“盛安的歌也不太好听。”
“那是你听久了。”时诩叹了口气,尾音里倒透出了几分无奈。
时诩给景聆倒了杯热茶,又看了看窗外,道:“今夜的雨是停不了了,你睡我床上。”
景聆脑子一嗡,端茶杯的手便颤了一下,滚烫的热茶当即就洒在了葱白的手指上,她“嘶”了一声,连忙把茶杯放回了桌上。
景聆捂着手指,看向时诩道:“你说什么?”
景聆咬着下唇红了脸,望着时诩的眼神像是吃了亏一般。
时诩正在叠帕子,也被景聆的反应吓了一跳。
时诩连忙指着木榻解释道:“我睡那边的榻上。”
景聆脸色的红潮更甚,这倒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哦……”景聆顿时觉得难堪,挪着步子从时诩身边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