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湖心亭上挂上了花色繁琐的宫灯。
吴间跟着李贵进了御花园,二人脚步快,吴间紫色的官袍上还沾了些傍晚的水珠,一路风尘仆仆。
吴间进了湖心亭便直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硬着头皮行了个礼,听见贺迁叫他起来,才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
贺迁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严肃。
贺迁说:“吴卿深夜入宫,有何要事啊?”
吴间睁着一双小眼睛,把坐在桌边的四个人扫了个遍,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皇上的话,今日仵作已经对那刺客的尸体进行了尸检,那刺客左脚脚掌磨损严重,的确是练过赵家剑的特征。”
贺迁看了他一眼,说:“嗯,朕知道了。”
吴间又接着道:“另外,今日臣与沈大人一起在杜府进行了搜查,结果竟然在杜大人府中发现了一批商州特产,而这批特产正是赵伽睿将军送给杜大人的。”
秦太后盯着吴间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眯起了眼,她冷笑一声,道:“杜大人是商州人,商州与礁川离得近,赵将军给他带点东西来又怎么了?”
吴间垂着的眼睛在地面四周飞快地扫动着,他顿了顿,道:“可臣听飞骑尉说,那日赵将军来盛安,还去北宁府给武安侯也送了东西,臣是怕……”
景聆在听见李房的名字时倏然抬起了眼,她轻捏着杯沿,心中开始斟酌。
又是李房……
“吴卿怕什么?”贺迁音色低沉,“尽管说出来。”
听到贺迁说出这话,吴间心里松了口气。
他像是受到了鼓励,朗声道:“皇上,臣是怕此三人暗中勾结,包藏祸心啊!”
吴间话音一落,整个湖心亭中再次陷入死寂,不只是坐在桌边的四人,就连围在亭子外面伺候的内侍也都不敢大声出气。
“暗中勾结,包藏祸心。”秦太后清晰地念着这句话,锋利的目光顿时投到吴间身上,“吴尚书,这八个字,可不能乱说啊。”
“臣……臣失言!”
吴间伸展着双臂,“噗通”一声再次跪在了地上,磕起头来。
“可是皇上,臣也是为大魏着想啊!此三人行为诡异,又与太后娘娘遇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何况,当时那刺客,还是武安侯一剑刺死的,时家又素来与赵家交好,连自己家的儿子都送去赵家教养,这难保不是武安侯……杀人灭口……”
“吴尚书所言荒唐。”
一直默坐着的景聆终于开了口,她把茶杯朝桌上稳稳一搁,从容地说:“那刺客是自己撞到武安侯剑上去的,当日晚宴上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吴尚书何故要在此信口雌黄?”
吴间努力地睁着眼,他难以置信地在席间张望着,忽而又开始磕头。
“皇上,这俗话说得好,‘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啊!臣也是为了大魏啊皇上!”
贺迁冷漠地看着他在地上哭闹,这吴间当年也是外放到客州一带回来的,如今在这件事上搅浑水,想来没少受陈王的恩惠。
贺迁道:“那吴卿要怎么办呢?”
吴间倏然停了手里的动作,双手撑在地上,抬头看着贺迁。
他说:“皇上,我们大魏向来是君臣和睦的,倘若真的有大臣结党营私,这也是臣不愿看到的,尤其这几位,都是国之肱骨。臣认为,为了查明刺客这件事的真相,也是为了给几位大人一个清白……”
吴间顿了顿,诚恳地说:“请皇上恩准臣去武安侯府搜查!”
搜府?
景聆瞪着吴间几乎要骂了出来,这吴间的脸面可真大。
景聆攥着帕子的手攥得更紧,她稍稍侧目看向贺迁,却正好与贺迁对视。
景聆闭了闭眼,二人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贺迁收回目光,正色道:“吴卿说得不错,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把三人联系到一起,这的确是太过可疑了,但朕还是相信朕的臣子的。”
“皇上……”吴间猛然倾身,对这件事咬死了不放。
“不过。”贺迁立即话锋一转,又道:“既然吴卿都对他们三人产生了怀疑,难保别人也这样想,若是没个交待,岂不是让他们三人白被人猜忌了?所以吴卿搜府的请求,朕准了,搜查文书不日便下达。”
吴间登时瞪圆了眼,脑袋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冲昏了一般,脸上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而秦太后与沈愿更是惊讶地看向了贺迁,不解贺迁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