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将新车停在孤儿院的大门外,扶了一下新眼镜,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新发型。他感觉不太对,车里面好像坐着一只从地球海底亚特兰蒂斯进口过来表演吃口红用的猴子。然后他意识到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是他在镜中所看到的他自己。
新发型很漂亮,新眼镜也很漂亮,新车也很漂亮。他三个月不到就从一个刚刚来到斯图加尔的落魄野狗变成了需要用钻石梳子梳理毛发的纯种金毛,感觉比那次在战场上一口气吃上三颗子弹还要好。
他曾经见过死神,那家伙戴着白骨做的面具,张开嘴吐出鲜红的长舌头。而现在他又见到了它,它的面具上多了一朵小红花,画的歪歪曲曲的,不知道是哪个机灵鬼干的,简直是丧心病狂。干得漂亮。
艾德推开车门,脚踩在路边坚硬而光滑的地面上,抬头去看孤儿院的大门。孤儿院的名字叫做“牧羊人”,从表面看上去就好像个富豪资助的超级幼儿园一样。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明显故意没有怎么雕琢过的石碑,上面刻着幼儿园的名字,字体比深水的海带还要漂亮。
艾德看了两眼这个石碑,然后向后看。无论当初建立这座位于半山腰上的牧羊人孤儿院的人是谁,他都是一个眼光极高的家伙。这里的视野极好,艾德几乎能够一眼望见整座丽城的风光。
他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孤儿院的大门,与门口的保安交流了一下。不大一会儿,他被允许开车进入院内。几分钟后,他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丽城位于斯图加尔的第七行政区,靠近这座空中大都会的东南边缘,开着车一路向南的话用不了很长时间就能直接撞在边境线外的能量结界上。艾德听说那里的确撞死过人,是个傻瓜酒鬼,载着一车的假肉罐头,最后引起了警方的调查,扯出了后续的一系列风波。
当然那是另外的一段故事,和艾德没有关系。他之所以千里迢迢从市中心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委托,一个千里迢迢从这里送到了市中心、送到了他手里的委托,同时而来的还有一笔不菲的预付金。所以虽然奇怪,但是艾德还是按照委托信上的要求赶了过来。他想要知道这座斯图加尔偏僻行政区的偏僻小镇的偏僻孤儿院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连本地侦探都不考虑非要到市中心把他给搞过来。
院长办公室很大,但布置的很讲究,就好像一座超大型公司旗下子公司的经理办公室一样,该有的都有,没有出格的地方,也看不出一点寒酸。
院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大概有六十多岁。但是她保养的很好,一头白发梳的很整齐,皮肤虽然有皱纹但是还能够看出肉眼可见的弹性。
在艾德进到房间之后,正在办公桌后面处理文件的她抬起头看了艾德一眼,然后立刻放下了笔。她站起身,身上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女士一步裙,上身套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好像刚刚在鱼缸里和大乌贼跳完交谊舞一样。
“艾德先生。”她越过办公桌,向着艾德走来,与艾德握手,笑容亲切,“您就是艾德先生。”
“我是艾德。您一定就是艾米丽院长。”
“叫我艾丽就好。”
艾德绷住面皮,与艾丽院长相互客气了两句,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无礼。不过这种伪装让他觉得头疼,头皮也疼,头发也疼。他觉得如果长时间生存在类似艾丽这样人的世界之中,遵从着他们的那一套法则规矩过活,他迟早得把自己斩成八段塞进水泥袋里投海不可。
两人在房间中的茶几旁边坐下。艾丽院长坐在了艾德的对面,而艾德在坐下之后则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旁边。房间内并不是只有他和艾丽两人,他在刚刚进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一个黑发的男人,一身黑,黑衣黑裤黑皮鞋。不过和艾德的廉价单扣西装不一样,他只是随意的搭配了一身黑,一点也没讲究。
他坐在背靠着门口的沙发椅上,从头到尾——一直到现在都是摆着一张死人脸,一言不发,炯炯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茶几上那个干净的烟灰缸,好像里面一直有个裸体的小人在向他不停的开枪一样。
他坐在艾德的左手边,艾丽院长的右手边。艾德看了他两眼,因为不了解情况而不动声色,只是询问的望向艾丽院长。艾丽院长马上就为他解答了疑惑。
“这位是奥林先生。”她说,上了年纪的女性特有的那种沙哑嗓音听上去非常的有磁性,“我们这次的委托和奥林先生有着很大的关系。”
“不是委托人吗?”
“不是。委托人是院方……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我本人。”
艾德看了看艾丽院长,又看了看依旧一脸死人相一言不发的奥林,眉头皱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艾丽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