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把卡维当成了嫌疑人后,维特就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年轻人。
一位原本想要考入美术学院的园艺修剪工,才刚17岁,中学都没上过,是怎么学会人体解剖的?又是怎么靠着解剖学的知识混进了市立总医院,在没有医学教育的背景下,成为了伊格纳茨的助手?
他到底和罗莎的死有没有关系?
安德烈呢?
贝辛格大街73号接连死了房东和房客,要放在以往肯定是大案,至少也得放在一起侦办。可局长这次却下了命令,要求直接定成意外。这里面肯定有局长和上层的考虑,维特作为探长必须执行,但这并不影响他私下里寻求真相。
不是他要盯着卡维,而是他手里只有卡维一个嫌疑人。
“你在贝辛格大街住了多久?”
“快大半年了。”卡维笑着提醒道,“探长,你前天就问过我一次,就在去警局的马车上。”
“哦,是么......”
维特用力摁了摁自己的额头,让忙了一晚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些:“......那你最后一次见安德烈是在什么时候?”
这是个非常直接的问题,答案决定了后续提问的走向,卡维必须得做出选择,是骗他还是说实话。安德烈知道黑衣人的存在,最干脆的就是撇清关系,但骗人肯定有风险,一旦被识破就会立刻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既然敢蹭对方的车,卡维就做好了准备:“就昨晚吧。”
“昨晚?”维特忽然来了精神,“昨晚你见过他?”
“对,晚上七点多,在我房间里。”卡维的话里说了八分真,藏了两分假,“就是想把这个月欠的房租交上,然后讨论一下退租的事儿。出租屋离医院太远了,来回得坐马车,为了省事儿,今晚我就会搬去医院住。”
他敢说自己见过安德烈,主要是因为出事地点在城北郊外,离贝辛格大街有很长一段距离。就算乘上城内最快的马车,也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而这种马车,往往是上流人士的私人用品。
卡维没可能带着尸体,坐上别人的马车狂奔两个小时跑去事发地点。也不可能就地抛尸,因为进入Vienna的多瑙河,自西北流向东南,尸体只会顺流去往更东边的下游。
事实上,卡维确实没离开过出租屋,事实如此,所以没必要隐瞒。
至于两人的争吵和那5克朗的新租约则被藏了起来,因为它们直接关联在了黑衣人身上。即使现在两桩案子都被定成了意外,卡维也不想和罗莎的死有任何关系。
“他几点离开的?”维特继续追问。
“我的大探长,不是已经定案了么,你怎么又开始问话了?”
维特找了个借口:“因为找不到目击证人,就想随便问问了解了解情况。”
“8点左右吧,我没怎么看时间。”
“说过要去哪儿么?”
“没有。”卡维说道,“我都要退租了,他生气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些。”
维特点点头:“你昨晚几点到家的?”
“七点不到下的班,七点半之前到家。”
“他穿的什么衣服?”
“和报纸上那张照片一样,黑色大衣加方格马甲。”卡维笑着说道,“看来探长又开始怀疑我了。”
维特当然对他有怀疑,整栋73号的住户他都见过,就数卡维最不正常。但维特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敢坐上警局的马车,像个旁观者一样和自己闲聊起了安德烈死前的事情。
有伊格纳茨作保,他就算要怀疑也得拿出点证据才行,不然就只能放在心里。
“算了,当我没说。”
维特瞥了他一眼,又伸了把懒腰,让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想起刚才卡维竭力帮助那位产妇病人的画面,他慢慢放下了防备,也头一次把卡维剔除出了嫌疑名单。
一位肯为弱势女病人站出来对抗男***的医生助理,甚至还是未成年,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自己整晚没睡了,身体要紧,还是先睡一会儿休息休息吧......
维特眼皮慢慢粘在了一起,没多久,车厢里鼾声四起。
两匹枣栗色的骏马在车夫疼爱的皮鞭下快速前进,卡维就安静地坐在维特对面,脸上还残留有一丝笑容。这趟马车没有白蹭,不仅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还对探长这个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卡维当然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没有”和“不会有”有着本质区别,卡维的“没有”只是理性筛选之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