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急想去哪儿啊?”
米克只是靠在墙边,从兜里拿出烟斗塞进嘴里:“我劝你还是别走比较好,留在这儿反而更安全。”
火柴擦出的火光印出了他的脸颊,确实是米克,但又和平时从容的米克不同。他的脸上挂了两道血痕,左脸更是被烧得通红,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就算是孩子都能看出他身体很虚弱,硬拼还指不定谁赢谁输。
可李本压根就没回头,就算真看见了也不敢赌。他知道米克随身带着枪和匕首,自己的拐棍根本不是对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要是他真受了伤,靠跑拉开距离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唉”米克吐了两口烟,回头看了眼浓烟滚滚的歌剧院,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老不听我话呢。”
“”
“你这么做是要吃亏的。”
“”
李本压根不信他,现在只需要知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就行,至于说话的内容,谁爱听谁听去!只要过了眼前这个路口,拐进后面的巷子他就有信心甩掉对方。
更别说待会儿上了大路,米克就再没有机会
李本体内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眼看着两次死局都被自己化解,他已经想好了和巴黎道别时的台词。词句不能太长,所选词语要足够高雅、准确、富含声调上的变化
到了这种紧要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都在乱想些什么,可能是受了刚才歌剧的影响吧。
又走了三四步,街角就在眼前,李本忍着断腿与义肢摩擦带来的疼痛,继续加快脚步,将米克的苦苦相劝越抛越远。
忽然他的身前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更浑厚、更沙哑、更富有磁性,同时也更像个地道的法国人:“米克先生,好久不见。”
“谁?”
黑影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半脑袋,宽大的肩膀,发福的肚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食物的气息:“你是你是那个厨子?”
“确实是我。”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李本被两个仇人卡在了小巷里,彻底崩溃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我丢了一条腿,还被拉去做炮灰。结果呢?结果非但不给报酬还要杀我还有你!我只是说了一句难吃而已,我也道了歉了,为什么还要追着我不放?为什么???”
“我是跟着卡维医生一起来的,回祖国也是想放下执念。”
慢慢走出阴影的阿尔方斯显然也受了伤,整条左臂裸露在外,有很严重的烧伤:“在这里遇见你完全是偶然。”
“那就赶紧放我一条生路!”李本松了口气,靠上前说道,“后面那个家伙要杀我,只要让我过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要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决斗。”阿尔方斯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死前诉说自己的遗言一般,“这便是我现在想要的,也是我这辈子最想完成的心愿。”
“啊?!
”
“是主指引我回到巴黎,是主指引我遇到了你,也是主在让我完成这场拖延了大半年的决斗。”
李本是一只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只想要苟活下去的老鼠,根本不明白阿尔方斯所执着的东西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同样的,阿尔方斯也不明白,这个瘸腿矮子为什么能对尊严视若无睹。
“即使没有爵位,你也是普鲁士人,普鲁士人不该拒绝别人的决斗。”
阿尔方斯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过和当初不同,至少这次你还有的选。你可以选武器,也可以选决斗的时间。虽然我个人希望现在就开始,但这些还是由你说了算。”
李本身体没什么大碍,但力气肯定比不上体重超过200磅的阿尔方斯,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一样动弹不得。
“没我事儿了吧?”站在巷尾的米克忽然说道,“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不去医院么?你伤得很重。”
“”米克看了眼李本,又回头看着只剩一个空架子的歌剧院,摇了摇头,“我很累,我想好好睡一觉。你径直往前走,到大路上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一直在等我,只要给他们看那枚戒指就行了。”
“谢谢。”
“没什么可谢的,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现在两清了。”
此时在主宫医院刚结束讨论会的卡维,想趁着闲暇时间在病房里给善望开开小灶,让他和其他人的差距不至于拉得过大。
正讲到比才的喉癌时,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将许多人的目光吸引到了窗前:“看啊,那里好亮啊!”
“那个方向是巴黎歌剧院吧。”
“确实是歌剧院,这光亮这光亮该不会是”
“是火灾!
!”刚离开医院的塞迪约又提着自己的器械箱跑回了病房,“消防岗哨刚传来电报说,巴黎歌剧院遭受着百年未遇的大火。前方还在救火,不过情况不妙啊。”
都是在医院做了许多年的外科医生,火灾就意味着伤亡,况且还是可以容纳2000人的超大歌剧院。
“做过烧伤处理么?”塞迪约刚开口就暗骂自己太蠢,“哦,我忘了你上过前线我们离歌剧院虽然有一些距离,但它周围没有其他大型医院,伤员肯定会来我们这里,要做好准备。”
卡维一边庆幸几个助手都在巴黎,一边也在考虑如何应对接下去的局面。
火灾的烧伤和战场弹药的烫伤不同,烧伤虽然深度浅,但面积太广,极容易感染。而弹药烫伤往往都是小颗粒、碎片之类的深度嵌入性烫伤,做好清创消毒取出异物就能慢慢愈合。
不管怎么看,在缺药的19世纪烧伤都要麻烦得多。
“善望,来!”卡维把他叫到身边,“你辛苦下,现在就去趟酒店把人都叫过来,但你先别急着回来。”
“嗯?”
“叫完人后去一趟鱼市,看看还有没有卖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