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如果肯让步撤离还好,如果不肯,那今日势必要撕破脸皮,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等到众人离去,国师就眼神无奈的看着建元帝:“陛下此举,颇为不智。”
“国师是想要劝朕忍让吗?”
建元帝用手中长剑敲击台阶:“在京城大内,大宁国都,你要让朕向他们无相神宗低头?国法何在,皇威何存?朕的脸面呢?不要了?”
“这本就是大内直殿监行事不慎,被抓到了把柄。”
国师摇着头,神色无奈:“此事陛下该问问我的。素封刀是何等人物!我昔日与素封刀有过交手,此女如今哪怕只一个分神化体,也必是超一品的战力,三个一品下怎够?”
建元帝不由蹙了蹙眉。
他并未亲自过问此事。
不过当时听大内直殿监准备动用三位一品下,感觉够用了。
大宁朝廷高手如云。
问题是天下三十八州,各处都有居心叵测,阴图不轨之辈,还有妖魔为祸,图谋搅乱人世。
是故大宁朝廷的强者虽多,能够自如调度的却极少。
各州都需高手镇压,防备祸乱。
三位一品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集到的。
建元帝眼神凝然:“素封刀被困万魔窟内已有十余年之久,她还有如此能耐?”
“那可是天下封刀1
国师眼神复杂:“且以此女的天赋,怎么可能不修睚眦刀?哪怕只修成了一部分,她在万魔窟内的损耗,也要比外人想象的要校何况万魔窟环境特殊,虽会磨损她的元气,却也可助长她的力量。”
“那个血海少监,说是极东冰城的人出手救助,令他失手——”
建元帝语声戛然而止,他想这血海少监说的话未必是实。
“如此说来,却是朕轻敌了。那么以国师看来,这李长生的剑道如何?”
“深藏不露,难知深浅。”
国师摇着头,他看着建元帝:“我之前听说过他,此人在无相神宗声威不显,甚至被无相神宗的弟子戏称为李面团。可自从他继承宗主以来,无相神宗高手辈出,圣传数量为历代之最。这正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至于他的战力——陛下之前以九龙神天守镇压幽州,与李长生对抗长达半年之久,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建元帝则‘哼’了一声,他一手摩挲着下巴:“朕其实试探过此人的深浅,不过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像是用手掌压入到水里面。”
他一边说话,用手作势往前推了过去:“那老儿就像是一湖水,我一掌压下去,他的水就从两边挤上来。”
“那就还是深藏不露,难知深浅。此人看起来是面团,却绵里藏针,锋芒逼人。”
国师摇着头:“陛下既然不清楚他的根底,今日为何要如此决绝?”
建元帝明白国师之意。
他现在接见李长生,只是脸面上稍有点挂不祝
可如果被此人打入进来,那就不是脸面受损的问题了。
朝廷与皇家的声威必将因此重挫。
“今日他可不是要求见朕,而是逼着朕见他,要向朕与朝廷讨公道呢。”
建元帝冷冷一笑,眼神冷厉:“且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今日朕若服了软,那些神宗大派势必更加猖獗,那些江湖人物,又会从此视朝廷威严于无物。
事已至此,国师无须多言,你我君臣,就会一会这李长生,看看这位天下第一神宗的宗主,有没有让朕服软的能耐。”
就在这个时候,李长生第三声传入深宫之内。
“草民李长生,求见大宁天子1
国师闻言,不禁神色无奈一叹;“我的本体已在赶来的途中,请陛下稍候。”
就在十个呼吸之后,李长生眼神失望的收回了看往宫阙深处的目光。
此时在他与安宁门前,已经多了一白发太监。
他七旬左右的年纪,面相端正清癯,穿着一袭宽大的内侍袍服,身如松鹤。
——只要看过近十年来任何一本《论武神机》的人都会认出他。
这是天榜第十九位,大内直殿监的掌印太监‘奔逸绝尘’宗千流。
这位一手拿着拂尘,眼睑低垂,眼观鼻,鼻观心。
“李宗主请回吧,陛下有要务在身,无暇接见。陛下有言,宗主一定要见,可至道录司上交奏本,陛下有闲暇时自会见你。”
李长生则莞尔一笑,直接往宫门方向走了过去:“既然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天子不想见我,那我便见他便是。”
‘奔逸绝尘’宗千流的童孔顿时微张,眉目中隐蕴寒意:“然而这山,却不是宗主想就便能就的,李宗主请回!否则擅闯宫禁之罪,你承担不起1
此时他身后,也显化出了无数流光幻影。
那正是宗千流一身武道真意的显化。
他以武道真意威慑李长生,却见后者丝毫都不受影响,继续漫步往前。
随后那‘安宁门’的朱红色大门轰然炸裂,竟在李长生的面前碎成了齑粉!
‘奔逸绝尘’宗千流终于无法忍耐,他叹了一声:“李宗主,你这是何苦来哉?”
他看似还立在原地,身影却已闪动至李长生的身后,袖中的两口短剑,刺向李长生的背后。
宗千流的动作看似平平无奇,却运用着天规道律,运用着绝大多数一品高手都难以企及的极速。
他的剑式越简单,速度越快,几乎没任何多余的部分。
李长生却连头都没有回,直接一拂袖,拍在了短剑上。
他的身后,显出了一个巨大的天平法相。
“当1
此时以宫城为核心,整个五十里方圆的地面,都为之晃了晃,仿佛地震了一般。
那安宁门两旁的宫墙,也是大片大片的塌陷。
宗千流随后就立于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他的五官七窍,竟都溢出了血痕。
李长生却一点都不受影响,继续往宫城深处走去。
他挪动着白胖矮挫的躯体,看起来就像是穿着衣服的面团,脚步则似慢实快,一步跨出,必将百丈虚空缩于脚下。
“什么何苦呢?李某想见的人,还没有见不到的。”
此时整个宫城,还有那宫城之外,一众赶至的江湖武修与朝廷官员,都寂静无声。
他们都因眼前这一幕而心生惊季。
堂堂的‘奔逸绝尘’宗千流,天榜第十九位,竟然被人一袖拍到重伤?
这就是李长生?
这就是天下第一神宗的宗主?
直到李长生抵达第二扇宫门‘承天门’前,宫城之内的众多大内高手,禁军侍卫,才生出了反应。
“放肆1
“简直狂徒1
“李长生,你竟然敢枉顾国法!蔑视皇威1
“大胆,李长生你该当何罪1
此时两边的宫墙,无数的箭只朝着李长生方向攒射过去。
那不但都是杀伤力极大的三品符箭,还包括了上百架的‘碎星神弩’。
那是威力比之‘四臂诛神弩’与‘八臂诛神弩’更胜一筹的存在,诛神弩只能诛杀巨神的血裔,‘碎星神弩’却能击碎星辰。
不过这些禁卫先是发现他们的距离被扭曲了,他们射出的箭都偏开李长生足达十丈之巨。
而下一瞬,他们都感受到一股浩大的剑威,斩到他们的心灵深处。
使得他们口鼻溢血,在剑威压制下半跪于地。
“睚眦1
那是睚眦刀,李长生却以剑为根基,且至少修至十二重以上。
而此时站立于‘承天门’前的李长生,正看着眼前这更大一号的朱红宫门。
“国法?皇威?”
李长生微摇着头:“朝廷的规矩,我愿意遵守,那才是国法;天子的威严,我愿意尊重,那才是皇威。”
此时有几道身影,都如幻影般出现在他身侧。
宫城外的那些高明武修一眼望去,发现这四人尽是宫中的天榜强者。
天榜第十,大内司礼监掌印,也就是所谓大内总管——镇天来!
天榜第五十九,大内御马监掌营—步超武!
天榜第六十三,锦衣卫三衙镇守使——朱血!
天榜第九十九,锦衣卫天衙指挥使——笑红尘!
此时李长生的身后,则再次显化出一只巨大的天平。
他一双长袖一拍,就将朱血与笑红尘都拍飞出去,二人落地后,也都如之前的‘奔逸绝尘’宗千流一样口鼻溢血,身不能动。
李长生随后探手一抓,竟然强抓住步超武的寒洌剑锋。
他勐地一握,就将步超武手里的那口一品下阶位的兵器,抓成了粉碎!
于此同时,李长生还与大内总管镇天来对了一掌。
他的动作,同样简简单单,就仿佛是市井之人打架,一身元气却搅动天地,威势恢弘。
这一掌轰撞,不但使山摇地动,二人附近的地面也寸寸开裂,大片的裂痕蔓延至数里开外。
而在他的面前,镇天来与步超武竟然也如之前几人一样,口鼻溢血,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下一瞬,那扇‘承天门’也轰然爆裂,化作漫天齑尘。
此时整个宫城之外,却是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位无相神宗之主的无上神威。
左青云就在人群当中。
他现在的躯体更加壮硕,几乎长到了八尺高,全身都是腱子迹
左青云站在一座高楼上,遥望着宫内,眼神不敢置信:“媳妇,你不是说,无相神宗的‘平天剑’不擅攻伐么?可这是怎么回事?”
这五个天榜人物,都不是李长生一合之敌,都被打到五内重伤,七窍流血了!
人家明显还留着手,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这可是在皇城,在皇城大阵,神禁之内!
如果这还是不擅攻伐,那么擅于攻伐的又是什么样子?
“我也看不清楚。”白虎侯的眼神有些茫然,她口中呢喃道:“怎至于此?怎至于此?”
这个李长生,这个无相神宗之主,竟如此强大?
而此时在高空之上,已位列天榜第十七位的‘无法无天’司无天,却是眼神凝然,现出敬畏之意。
“是平衡!任何事物的内部,都存在着平衡,平衡一旦破坏了,就无法存在,所以李长生只需以些许力量,就可撬动五人体内的气血精元,破坏掉他们功体。”
在她的身侧,则是另一位天榜。
那是天榜第十三,东天会之主,‘东天王’王东天。
他啧啧叹息:“好一个李长生,今日吾方知无相神宗英杰无数,这宗主之位却为何能传到他的手里。此人竟能将平天剑,修到此等境地。我觉得那位国师大人,也多半拦不祝”
王东天随后幸灾乐祸:“里面的那位天子,怕是要坐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