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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止之刻,恰是在日落之时。
当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空之际,计钱钱,陆乱离与风三等人才陆续返回到浴日神舟。
一来是杀不动了,二来是很难再找到人。
在长达两个时辰的血腥杀戮之后,敌人大多都已逃散。一部分退向了望安城,一部分藏于山野之间。
而此时在战场外围二百里方圆内,至少躺了三千具锦衣卫的尸体,还有四千多的大内高手。
陆沉对大内直殿监与大内御马监的憎恨,更在锦衣卫之上,几乎是盯着这些大内高手出刀,手段酷烈,毫不留情。
这些被笑红尘与朱明月调遣过来的人马,都是锦衣卫与大内中精锐中的精锐,没一个低于六品。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禁军将校,死在了他们的兵刃下。
楚希声对普通的禁军士卒不在意,没有大肆杀戮。可那些五品以上的将校,只要看到了就会下死手。
当计钱钱遁空落在浴日神舟上,就见楚希声正坐在甲板边缘,在往外面吐血。
那些血液没落地,半空中就化火燃烧,化作了黑色粉尘,随风散去。
楚希声这是在疗养伤势,逼出体内的武意残留。
建元帝程都没怎么伤到他,不过那式诛神极招‘天理昭昭’,却让他暗伤沉重。
诛神极招不是那么好用的。
楚凤歌能用,却需以死亡为代价;血睚刀君也能用,三式‘天理昭昭’之后,真元就损耗七成,一品功体也接近崩溃。
这与‘天理昭昭’还没有完善有关。
此招威力极大,大到不讲道理,却不是完美的刀法。
它还有着一些破绽,对肉身强度的要求极高,且需消耗过多的真元。
有着万古千秋之血,一身横练霸体的楚希声,一样承受不住刀招的反噬。
楚希声把体内的淤血与部分内脏碎片吐出来,也将那些盘踞于他肺腑的真元武意一并吐出。
——这武意都是源于血睚刀君,颇为棘手。
楚希声仗着自己有万古千秋之血,用割肉剜疮的方式疗伤。
他反正真元充足,割掉的肉又会快速长回来。
陆乱离则负手立在他身后,语声冷冽:“实在太早了!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
计钱钱听到这句,面色不由微微一白,愧疚不已。
都是因为她,楚希声早早的暴露在朝廷的视野下。
“你当朝廷的那些人是傻子,一直发现不了?我估计最多两三个月,我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楚希声内视感应,发现体内的暗伤已经大幅好转。
他微微一笑,扫望着周围一眼:“何况这次我们也杀了个够本,斩断了狗皇帝好几条臂膀,不亏。”
光是天榜武修,朝廷一方就战死了三人。
陆乱离却眯起了眼:“是为了问铢衣?你想帮她?”
楚希声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个家伙,分明是想要帮那个女人,帮她分担压力。
计钱钱闻言一愣,心里的愧疚感,顿时就减弱了不少。
楚希声又有了吐血的冲动。
就在他思念电转,想着该如何回应时,陆沉也御空而至,落在了船上。
“唇亡齿寒!楚希声帮她是应该的。这次如非是问铢衣,我没可能打进皇城,救助那些被关押于诏狱的旧日同僚。如果极东冰城败了,我们得独力应对朝廷,讨不了好。”
陆乱离不由蹙了蹙柳眉,她觉得老爹的屁股坐得有点歪。
歪到姥姥家了!
陆沉站定之后,就上下望着楚希声。
这个故人之后,真是屡屡让他惊讶。
陆沉回想着一个时辰前,那盘绕于楚希声体外的十二道赤金龙气,又想到了那句‘秦楚之好,日升西山’的谶言。
陆沉心里莫名的烦躁。
为何不是‘楚玄之好’?
他心里又暗暗一叹,压住了杂念,目光清冷的问道:“楚贤侄身份暴露之后,建元帝必将不惜代价,除你而后快。不知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
楚希声心如明镜。
陆沉是问他要不要掀反旗了?
不过就在他答话之前,宫无垢从远处御空而至,他神色平澹:“还能如何应对?当然是大练兵,广积粮,高筑墙。尊上,现在的铁旗帮体量太小,根基太弱。现在起兵,只会做他人嫁衣。”
这是要助极东冰城,助那群姓长孙的夺取天下吗?
届时他们这群反贼又该如何自处?
任何一家皇朝,都不会容许有人在地方割据不臣。
帮助极东冰城分担压力,牵制朝廷部分力量可以,出头顶刀就没必要了。
否则昔日的盟友,会成为他们最险恶的敌人。
在宫无垢想来,无论是向建元帝复仇,还是摧毁大宁朝,他们一家之力就可办到。
有天下无敌的恩帅,有力敌万军的无极刀君,他们自可扫荡一切,不假外求。
他们缺的,仅是时间。
“然也!”
水沧浪从另一侧御空行至:“如今的铁旗帮,能战之兵不满二十万,能战之将不满十员,哪怕最精锐的兵马,也不过与边军相当,修成皇道秘法之人,更是少而又少,这如何与朝廷抗衡?现在起兵,是能占据更多地盘?还是能夺取更多财源?”
他到来之后,先扫望了在场众人一眼,随后又目光灼然的与陆沉对视。
“大宁集天下之财,底蕴深厚,天榜高手层出不穷,一应禁军边军郡军达数千万之巨。如果朝廷舍弃极东冰城,先力将铁旗帮扑灭,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依靠尊上的神意触死刀吧?
你们不能指望北地,无相神宗确能影响号召北方数百万大军。然而冰绝二州的异族高达十数亿,它们有不周山援助物资,叛乱四起。北地能抽调五十万大军南下,就已是极尽力。”
陆沉听了之后却也不恼,他眼皮耷拉着,若有所思。
“且尊上武道,气候未成。”
水沧浪朝着楚希声微一躬身,继续说着:“尊上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修为,网罗高手,操练兵马。同时遣一支偏师北上,占据运河沿线,借运河资财养兵!东肥二州人口稠密,盛产粮食,而冰幽极绝四州灵药产量甲于天下,两地又可通过海上交通。
只需财力充足,最多一年时间,尊上就可操练出一支大军。届时铁旗帮席卷江南,借水师之利与朝廷大军对抗,定可将大宁逼到山穷水尽!”
楚希声闻言不由眉梢一扬,水沧浪提出的方略,倒是与他的想法略同。
陆沉哂然一笑,将双手负于身后:“想的很好,然而建元帝未必能如你等之意。”
水沧浪则唇角微扬:“此事三日之后就可见分晓,我料定朝廷会力遮掩今日之战,以免天下人心摇动。是故无论是下一期的论武神机,还是天机武谱,都不会记叙此战。
在解决极东冰城,摸清楚吾主的生死虚实之前,建元帝绝不敢贸然对铁旗帮下手,在南北两处再启战端。”
楚希声闻言一愣,忖道这可使不得。
他就指望着天机武谱发售,为他扬名呢!
这次他展现出了二品上战力,应当能给他带来海量的血元点。
陆沉眉眼一凝,随后微一颔首:“也好!三日之后,正是天机武谱发售之期。”
他本心其实也不愿为极东冰城做嫁衣,并不坚持。
只是暗暗忧愁于未来乱离这孩子的处境。
陆沉蓦然袍袖一拂,抓住了陆乱离的肩膀,遁向了远处。
他想听一听,女儿这几个月的经历。
也有一些话,要向陆乱离交代。
楚希声则长身立起,来到了秦夕颜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铁山郡主。
秦夕颜正盘膝养伤,她睁开眼,仰起头与楚希声对视。
她神色复杂,以不甘怒恨居多:“阁下好毒的心机!你之前刻意与我结交,指点我修炼睚眦刀,是在虚与委蛇?还有铁山秦家内部的联姻传闻,都是源于你?你想要陛下忌惮我,是欲借刀杀人,置我于死地?”
楚希声背负着手,目光悠然:“你可以这么认为。”
“无胆之徒!敢做不敢认吗?”
秦夕颜知道对方是顾忌无相神宗的门规,不愿给予她口实。
秦夕颜语声沙哑:“秦沐歌何在?她是生是死?”
“你猜?”
楚希声朝着秦夕颜伸出了手:“归一源钟,这不是你的东西,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