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桂生身边旧将在被黄义明废除武功后,相继对旧主行别礼之后离去,卢桂生一一还礼,其枭雄之气,仍见于颜。唯独原毒鼠关守将肖术达留下来不走,黄义明问其何以不走?肖术达回答:邦主旧日曾有恩于我,今日是邦主的末日,我要留下来为他收屍。黄义明道:你能不忘旧恩,虽走错了人生之路,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子了,我成全你的心愿。尔邦主一生作恶无数,有了你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地下也应安心了。长生真人见情道:我也愿意留下来帮徒弟一起收尸后再走。黄义明道了一声好。
在满足了卢桂生的第一个条件后,黄义明又问卢桂生交出《岳武穆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的条件之二是什么?卢桂生道:我起兵十年,建逆伦邦,纵横南洋,武功无人能敌,何以自你来江心坡后,节节败退,最终落得自戕下场?我百思不得其解,想知晓真实原因何在?
黄义明道:这一问题好回答。师兄起兵之初,正逢明清代际,天下大乱。师兄持武功之强,挟用人之术,能在短时间内立邦南洋,成就霸业。然而大业初成,不求行仁义以固邦基,却逆背人伦,行不义之事,最终致亡。具体如下:
其一为取江心坡,民不服,则暴力屠城,好古城、大戏台男儿多被杀尽,寡妇含愤。又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此为与百姓为敌,民必反之。此可谓不仁,师兄败因一也。
其二是不忠。师兄先降清,又叛清,以精兵十万,支持中原三藩之乱。时大明气数已尽,清行摊丁入亩,民心思安。师兄复于此时叛清,可谓不识天时,此败因二也。
其三是不孝。师兄从小被师傅收养,授之武功,情同父子。不思感恩,却乘磨盘山之战间隙,盗师瑰宝《岳武穆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出卖军机降清。如此人格,不只是被前明遗民所轻,亦被清室所轻。后兄为一邦之主,尔之部属又岂会敬重?此败因三也。
其四是不义。兄之手下,并非无将。以与我交过手之诸将论,如西门中天,正壶关主俞化夫,反壶关主季榴芬,蝴蝶关主蝴蝶夫人,地洞主余占山,水洞主水上雄,火洞主陆地英,风洞机关守将徐三刀与宝杖禅师,百丈崖守将司马大力,个个皆万人敌。但兄不能认真诚待人,猜忌成性。方知命设计鲸山衙门司地道机关有功,兄怕其泄密而鸠之,幸其诈死,复被我用,赖以破水洞机关。殷仕运设计火洞机关有功,兄怕其泄密而毒死。如此做法,实令志士寒心,上下猜忌而离心,杨展雄、殷士达因此降我。兄靠以术驭人,是以有死将而无死兵,每与我战,降卒者众,不败何待?兵多又奚用?此乃败因之四也。
其五是好淫。兄为习武之人,不知自重节操,却多养情妇,又强迫天下青年女子着“三点式”衣物选美,视若为玩物。如此不尊重妇女人格,又岂望天下女子尊重呼?此为败因五也。
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吾兄积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好淫五大罪,惹天怒人怨,给我入江心坡举事,一呼百应,创造了条件。兄之邦业,不败又何待!言毕,黄义明问卢桂生:我如此答复,不知兄满意否?卢桂生答道:无可置言。
黄义明道:既然如此,不知吾兄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卢桂生答道:师弟自出道以来,人云“神拳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心中不服,想与师弟公正比试一番。如我败,《岳武穆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自当奉上,届时会自戕而死,以谢天下。如我侥幸胜了一招半式,也会将该《出师表》双手奉上,自戕而死。如师弟与我过招,不幸死我手下,只能自怪学艺不精,我仍会自戕以追师弟于地下。因为届时我想跑,也是跑不掉的,厅外围我之人多多。如师弟自认学艺不精,不敢与我交手,我亦自戕而死,但必先毁去此《岳武穆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使你们一无所得。不知我的话,师弟以为如何?
黄义明道:所谓“神拳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绰号,实江湖谬传,岂可当真。但我愿意与师兄公平比武一次,以了结师兄心结。
言毕,黄义明叫刘宏业立于厅前,问卢桂生道:不知师兄是否识得此人?卢能生回答:不识。黄义明道:此乃大师姐顾桂贞之子刘宏业,其父即战死扬州的刘肇基将军。随即又对刘宏业道:今日请你来见证我与你二师伯间比武的输赢。
刘宏业随即向卢桂生拱手为礼道:给二师伯请安。户桂生拱手还礼,讲了一句门面话:大师姐有子若此,可谓龙生贵子,晚辈英雄。可喜可贺。
黄义明随即又对厅前众将说道:今日我与师兄比武,属门户内争,任何人都不得插手相助。如我死在师兄拳下,是我学艺不精,命当如此,任何人都不得借故向卢邦主寻仇。届时全军事务将由我师侄刘宏业代掌。我死后,卢邦主亦会自戕而死,其后事由下属肖术达代理,如需我军提供方便,不得拒绝。大家都听明白了吗?众将齐声称诺。
随即黄义明转过身来对卢桂生说道:师兄还有何言?户桂生指了一下案上的轴卷道:《岳武穆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置此案上,这场比武,卢某不论输赢,《岳武穆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请贵邦拿走,卢某决不食言。比武请就在此大厅中举行。言毕,摆出一个门户,请黄义明上台。黄义明即刻自人群中跃身登台,刘宏业则立身大厅边侧充当裁判。
黄义明上台后,对卢桂生拱手为礼,道了一声:师兄请先!卢桂生拱手还礼道:我是师兄,要长你一辈,还是你先动手吧!黄义明道了一声好,便以一招飞鹰捕食为起势。卢桂生还了一招猴子上树躲过,用时以连环双腿猛踢黄义明头部。黄义明回了一招苍龙摆尾躲过,同时旋身摆脚,踢卢桂生腰部。卢桂生突然以身伏身地躲闪,这一招叫作青蛇盘身,又突然起身以掌猛击黄义明露出的背部。黄义明来了一招鹞子翻身躲过,同时举掌与卢桂生来掌相对。只听嘭的一声,两人各退三步。卢桂生再以一招猛虎出山向黄义明发起进攻,双掌直击对手双胸。黄义明回了一招野马分鬃躲过,人向后退,以双掌分切卢桂生的双腕。卢桂生再以一招飞燕啣水躲过,出单拳猛击黄义明头部。黄义明又回了一招懒熊出洞躲过,弯腰以头击卢桂生的腹部。
这一场比武,双方均徒手应战,不操兵刃。由于师兄弟都是熟知岳氏拳法的武学宗师,互知彼此,此战可谓是当时武林的颠峰之战。两人这样一来一往地打了五十余回合,不断地变换着十大形拳法中的龙形、虎形、猴形、马形、鸡形、燕形、鹞形、蛇形、熊形、鹰形等各种姿势,却始终分不出胜负。而台下的众兵将看得眼花瞭乱,不停喝彩。
但双方战到百余回合后,卢桂生渐感气喘,出手动作渐慢。原来岳氏武功,讲究练武人不仅要“外练其形”,还要“内练其心”,亦即在练武的同时,要注重培养本体的元气、正气,完善体内各系统、器官的功能。内练其心的过程,亦即练武者通过练武,培养毅力、恒心、耐力,提高个人精神、意识、气息的过程。通过锻练,以达气盈力充、虚实结合、刚柔相济、内外兼修的最高武学境界;在实战中,以做到以意领气,以气帅形,以气催力,以弱敌强,四两即可拨千斤。卢桂生与黄义明的武功虽属一师所教,且卢桂生武功入门要较黄义明早了几年,黄义明的武功,并未在师父李定国处学全,而是靠师姐顾桂贞补教。但是卢桂生自当上逆伦邦邦主后,认为自己掌握了极权,生活荒淫无度,早被酒色淘虚了身子。而黄义明为人,始终注重道德修身,平日暇间,习武不辍,二人久战,卢桂生如何能是黄义明的对手。
当双方战到百余回合后,卢桂生已是气喘加剧,渐露败象。卢桂生暗道:久战必败,不如乘间以暗器取黄义明生命。因此当双方战到一百二十回合时,卢桂生假意被黄义明一拳击胸,向后跌倒,却趁着黄义明身体前倾时,突然口吐一颗钢胆,直击黄文明头部。黄义明见状吃了一惊,连忙侧身让过。不意卢桂又吐出第二颗钢胆,直击黄义明胸部,黄义明侧身又让过。卢桂明又口吐第三颗钢胆直击黄义明腹部,黄义明侧身再躲稍慢,钢胆擦伤黄义明左臂而过,直钉上议政大厅边墙,此亦见卢桂生内功之深。原来此口吐钢胆,是卢桂生倾尽自己毕生武学修为,所练就的一种护身绝技,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使用。卢桂生本想依仗此护身绝技,与黄义明同归于尽,不意黄义明的武学修为远比他高,仅身负轻伤。
而黄义明则乘躲让钢胆来袭之机,乘间抽出腰缠软剑,向卢桂生挥去,紧紧缠住卢桂生的双臂,黄文明又稍微加了一点力,将卢桂生仰面朝天拖倒在地。
此时刘宏业在议政大厅边宣布:这场比武,前一百回合,双方不分胜败。上半场比试,精彩纷呈,展示了岳家拳法也是岳氏武功的最高境界,值得操习岳家拳法的后生晚辈们永久学习。双方比武至一百二十回合时,师伯使用钢胆暗器绝技在先,伤师叔左臂。师叔随后使用贴身软剑,锁住师伯双臂,将师伯拖倒在地。鉴于双方比武之先,未曾约定不可以使用暗器与兵器,因此比武之末,双方各自动用暗器与兵器决出胜负,皆属合规。比赛结果,师伯完败。
刘宏业宣布完毕,黄义明解开软剑问卢桂生道:这场比武,师兄以为如何?卢桂生起身向邦主议政大厅外四围人群望了一眼,无限留恋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无话可说,《岳武穆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在书案上请收。言毕,右手起掌,几乎打碎了自己的半颗头颅,倒地身亡。
(第三部完)
2022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