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运筹帷幄,将丐帮与盐龙帮之间的厮斗,变为一场武林大会。几日之中,不少武林名宿收到请帖之后,都纷纷行动起来,向着天梯山赶发。这些人也想亲眼瞧瞧,这场龙争虎斗该当如何收尾;丐帮居天下第一大帮,经久不衰,如今遭此剧变,是否能重整旗鼓或是就此一蹶不振。这使得原本人迹罕至的西北之地,乍然间变的热闹起来。
一晃数日,眼看明日就是八月十五,这天晚上汤枫将玄空带到院子之中。玄空以为大哥又想劝自己离开此地,心中倒也不怎么在意。只听汤枫说道:“兄弟,我们虽有所布置,但明日一战,仍是凶险无比。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劝你。只是有一点,倘若时局不利,你第一时间要想着先脱身。须知你身上的东西,绝不能被妖人所获。”玄空这才想到,原来汤枫执意把那东西塞给自己,还有这一层意思。当下应道:“是,大哥我知道了。”
汤枫又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道理你也应该懂。”玄空又点了点头。
他见汤枫那俊朗的面上愁云满布,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洒脱,便想宽慰几句。抬起头见那一轮圆月,月光皓洁,开口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转头对汤枫道:“大哥,你瞧着月亮多好看!八月十五有团圆之意,明日我们把老帮主救回,便能团圆了。”
汤枫自来喜读诗词,听见玄空所吟词赋甚妙,眼神一亮,说道:“兄弟,你这是什么词?写的可真好!”玄空诧异道:“这是苏大胡子写的,你没听过吗?”此言刚一出口,他猛然想起这首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乃是熙宁九年中秋所创,如今刚是熙宁四年,尚有五年时间这首词才能问世。他无意间说露了嘴,脸上一红,忙道:“不是!不是!我可能是记错了。”
汤枫则反复念着那句词,品味良久,才道:“苏先生的词真好!只是这么好的词竟没有广为流传,有些可惜。”
玄空正想说个别的话题,岔开此事。汤枫又道:“兄弟,我把你叫的院中,其实还有旁的事。”玄空最怕他继续追问那首词,连忙接道:“大哥请说。”
汤枫道:“你我兄弟二人结义一场,我身无旁物,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唯有一个锦囊还是个烫手的山芋。我思来想去,想将一门我平生最为得意的掌法传给你,也不知你愿不愿学?”
玄空依稀记得那日在小酒馆中,汤枫以一门劈空掌法力战三大高手,逼得三人均不能近身,威力非同小可。他心知汤枫所说的应该就是这门功夫,心中一喜,说道:“大哥愿意传授,小弟自然愿学。”
汤枫点头,微笑道:“好!”他随即摆出一个起式,同时说道:“这路掌法并非是我师父的武功,更不是丐帮的武功。而是我年少之时,在江湖上游历,偶然所获的一门道家掌法,唤做‘蓬莱三仙掌’。传闻乃是道家大高手蓬莱仙人观自然气象,感天地造化创出的掌法。”说话间他手腕一翻,刹那间一声闷响,一道掌力陡然击出,如同一枚无形兵刃破空而去。远处一石墩“啪”的一声,石屑纷飞、炸裂开了。
玄空赞道:“好掌法!”汤枫道:“蓬莱三仙掌,不重招式,重掌意与掌势。我使这一掌叫‘惊蛰鸣雷’,你须记得应当如春天的第一声雷鸣,惊天动地、划破长空。”
随即汤枫双掌一推,掀起一股劲风席卷而去,前方大树冠顶枝干尽折,纷纷落下。这一掌比之前一掌,威势虽减弱,却胜在力至广被,细细品味,真是各有各的妙处。玄空不禁又赞一声。汤枫说道:“这一掌叫‘风起排云’,你只消记得风起云涌、风起云散就够了。”
他话刚说完,手掌微微一震,又一道掌劲破风而过。打在树干之上,竟尔洞穿一个小孔,便如同一件暗器一般。玄空为之一惊,这道掌力虽不起眼,却是令人防不胜防。汤枫道:“这一招唤做‘穿林打叶’,当如林间穿梭而下的一滴雨水。”
玄空点了点头,他心知汤枫现下所讲的是“蓬莱三仙掌”的掌意,遂用心记下。同时也跟着比划几掌。
汤枫见他立时领悟,颇为高兴,想到明日过后自己虽生死难料,但这门掌法却还流传于世上,心中也有所慰藉。随即又传下运功法门。这“蓬莱三仙掌”不练内力本体,却对真气内力的运用要求极高。寥寥千字的法诀,蕴含了道家掌法最为上乘的武理。
待到玄空全部学会,已是暮色苍茫。玄空平生所学拳脚功夫,俱是佛门武学,今日忽然习得道家高深武学,顿感爽心豁目,不由得对蓬莱仙人生出敬仰之情。他感叹道:“‘蓬莱三仙掌’果然了得,这位蓬莱仙人能创出这样的掌法,定是一位高人。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若有机会实应该登门拜谒。”
汤枫笑道:“你若早生几十年或许还能一睹蓬莱仙人的风采,这位高人早已羽化飞升了。”玄空道:“原是如此,怪不得道门三尊之中并无蓬莱仙人的名号。”汤枫听他所言幼稚,又是一笑,道:“兄弟又说笑了,当今道门首尊红龙真人也只是蓬莱仙人的后辈。而且,蓬莱三仙掌恐怕你想的还要高深莫测,我传你的也只是残卷而已,我若学了全本,岂会忌惮那华辉?”
玄空尤为震惊,仅凭汤枫所授三掌,这门功夫就能列为S减级别,若是全本的话,或许已经达到S级了。自来创功比练功难,每个一段时间,江湖上总有人能位列绝顶,但这些高手也不见得能创出S级的武功。
两人又聊几句,见夜色已深,便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日清晨,丐帮众人持枪鹄立,向着天梯山赶发。玄空所在据点尽是帮中精锐,因此人数不多。如今更有许多普通帮众相继赶到,显得丐帮人马声势浩大起来。
一路之上,不时能够遇到一些武林同道。汤枫不愿有失礼数,皆与之抱拳见礼。偶见江湖中的名宿,便下马拜见。行了一个时辰,才赶至天梯山。见此山高耸入天,山峰巍峨,陡峭峻拔,山势雄浑突兀,令人心生敬畏。
此时,华辉已在半山腰上设下一块宽敞的场地,中间搭了一处擂台。他是前几日才得知群雄赴会的消息,虽有所准备,仍不免稍显仓促。
今日是他盐龙帮重新扬眉吐气的日子,只见他身穿紫金袍,头戴一幅玉冠,显得神气十足。他身后站着三位老者,一身锦衣玉带,也是趾高气扬的。正是盐龙帮银、铜、铁三大高手,即为施隐、管佟、穆铁三人。
一会时间,这场地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四方的英雄好汉。群雄中,像少林派的玄慈方丈、隐仙派的云阳子、清凉寺的神音上人全是想着能化解两派的矛盾,多造功德善业;而崆峒派的青灵子、峨眉派的司徒荆早年受过姜老帮主的恩德,有意相助丐帮;反之,昆仑派的勾陈子则是华辉请来助拳的;剩下大多数人只是来看个热闹,都想瞧瞧这两帮争霸,最后如何收尾。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丐帮到了!群雄一阵骚动,立时闪出一条道来。汤枫在前,奚长老在其后,领着丐帮一众人马走到场地中央来。玄空穿了一身八袋弟子的行头,在一群丐帮弟子中,就连玄慈、玄苦也没注意到。众人瞧见汤枫,纷纷提起精神,暗想:“正主到了,好戏开演了。”
华辉见群雄齐至,丐帮也到了,当先跳到了擂台之上,俨然摆出一幅大会主人公的姿态。他拱手抱拳向着四方一拜,说道:“今日各路英雄光临我天梯山,让老夫深感荣幸!”说话间,银、铜、铁三大高手也走上前来,与群雄见礼。
华辉又道:“只是今日之事,实是弊帮与丐帮之间的私人恩怨。不想惊动了天下英雄,委实让老夫心中不安,再此向各位致歉了。”华辉正要向群雄下拜,汤枫脚尖一点,也跳到了上来。两人相对而视,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皆赫然而怒。华辉冷哼一声,也不再下拜。汤枫则是强忍着怒火,抱拳团团向着四方拜去。他说道:“今日天下英雄赏光,共聚于此,小可感激不尽!”
汤枫行走江湖广交善缘,在武林中名声甚好。他这一说话,也有不少人纷纷响应。有些冲着他一抱拳,有些则说道:“汤大侠多礼了!”这让他心中生出丝丝暖意,又下拜一圈才道:“今日之事本是丐帮与盐沙帮的私事。”这时他手指着对面的华辉,接道:“然而这位华帮主,暗中勾结‘二十四鬼’这些妖人,残害我恩师姜老帮主,大违江湖道义!我丐帮来此就是为讨一个公道,这才邀各位英雄在旁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群雄议论纷纷,有的想到:“听汤枫言之凿凿,难道传言是真?盐龙帮真敢与那些妖人结交?”又有人想:“原来我还不信,想不到姜老帮主真被盐龙帮捉住了,看来今日是不虚此行,真叫我大开眼界。”
华辉还未答话,身后铜沙老人管佟先说道:“汤枫小子,你可莫要血口喷人!我盐龙帮要拿人何须旁人插手?”他身后众多盐龙帮弟子也纷纷叫喊起来。华辉清了一声嗓子,这些嘈杂的叫喊声登时又熄了。只听他朗声说道:“汤枫,话可不是轻易说的,你污蔑我盐龙帮勾结二十四鬼,可有证据?众位英雄,你们瞧着天梯山上可有二十四鬼的影子?”这话说出,有人心想:“毕竟空口无凭,确实不易分辨。”也有人想到:“但那汤枫素有君子之称,他的话还是一几分可信度。否则若无外力,凭丐帮帮主姜稹的武功,你盐龙帮怕是奈何不得。”
西边昆仑派中站出一人,见他身穿素色道服,面相儒雅,三绺髭髯飘然于前胸。旁边的小丐告诉玄空,这位就是昆仑掌门勾陈子。玄空心道:“此人既是为华辉助拳,想来说不出什么好话。”
那勾陈子道:“众位英雄,贫道昨日就上得天梯山,却不曾看过有什么妖人在此作祟。”众人均知他是在帮华辉说话,心中生厌,更有几人低声叱骂。盐龙帮弟子则跟着起哄,纷纷叫喊道:“勾陈子道长所言甚是!”“勾陈子道长仗义执言,不愧为昆仑派掌门。”
丐帮弟子已经开口骂起来,却听有人运内力大声说道:“勾陈子,这是丐帮与盐龙帮的事,你插什么话?”这人站在崆峒派首,是一位银发老道,玄空料想这位就应该是崆峒派掌门青灵子。勾陈子见他当众拂了自己的面子,面露愠色,沉声说道:“怎么?贫道说一句话,道兄都不让吗?今日若不是武林大会,我倒想领教领教崆峒派的高招!”青灵子也不让步,说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顺势就要跃上擂台。华辉与汤枫分别将两人拦住,一个说道:“道长莫怒,对付丐帮,且看老夫的手段!”另一个则是抱拳道:“前辈仗义执言,小可感激不尽,但今日既是弊帮与盐龙帮的矛盾,解铃还须系铃人,仍该由两帮自行解决,前辈还请作壁上观。”眼见两个老道士强忍怒火走回原处,一些人不禁幸灾乐祸起来,心想:“等下两帮恩怨了结之后,这两个牛鼻子多半还要打一架。嗯嗯,好!最好都打起来,这武林大会才没白开。”
华辉道:“汤枫,这是你我两帮的恩怨,不要扯上旁人。”他伸手向后一指,众人顺着看过去,见后面山壁之上有一处洞穴,洞口有几人把手。随后又道:“今日你既来了,我也让你瞧个明白,你师父姜稹老儿现正囚在这洞穴之中,你想救他也有法子。只需你自己带上手铐脚镣走进洞中,把你师父换出来,我立时就让他和丐帮的人下山,天下英雄均可作证!”话音刚落,台下银沙老人施隐将一副精钢打制的链锁丢到了汤枫面前,狞笑道:“嘿嘿,汤枫,老夫也想看看你这‘洛邑君子’是否忍心将你师父留在那黑漆漆的洞穴,他浑身是伤,这条命已经凉了一半啦。”
汤枫闻言心神大恸,目眦欲裂地瞪着盐龙帮众人,怒道:“你!…你们把我师父怎么了?”穆铁道:“也没怎么,他老人家年岁大了,现在手脚似乎都不好用了。”言中之意,姜稹的手脚已经尽数折断。汤枫又是心中一痛,险些就要哭出。
这时只听人群中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众人一瞧,原是玄慈方丈说话,当即都不做声了。毕竟少林寺乃当今正道之首,玄慈方丈在江湖上地位之高,远非旁人可比。
只听他说道:“华掌门,姜老帮主是武林前辈,他行侠仗义、造福于民,更为我汉人江山做过许多善事。你这么对他实在不应该。老衲于心不忍,今日想恳求华掌门放他一条生路,你既已经伤他这样,便让他下山吧。”他双手合十,续道:“阿弥陀佛,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不料那华辉却道:“方丈此言差矣!”群雄心中一动,心道:“今日这华辉底气够硬,丝毫不留一点颜面,竟直接顶撞于玄慈方丈。”听他续道:“我常闻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一切皆有因果。当年我兄长做盐龙帮帮主,姜稹这老匹夫一言不合,将其打成重伤,致浑身瘫痪,最后抑郁而终。这等深仇大恨岂是说了就了?若因大师一席话,这老匹夫就免于因果报应,我看不行!”
旁人均想,当年你盐龙帮行事霸道、长恶靡悛,姜老帮主打伤你兄长定是事出有因,但此事已有数十年之久,谁也无法再去品足论道。玄慈方丈也感不易辩驳,一时间想不出说些什么。
丐帮中一人哼了一声,群雄一瞧正是奚山河。原本丐帮传功、执法、四位护法共六位九袋长老,现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独自站在群丐面前,显得形单影只。群雄之中不少人与丐帮曾有深交,不禁感叹斯人已去,皆唏嘘叹息。又想起,这些丐帮元老俱丧于盐龙帮之手,即便玄慈方丈有心化解双方争斗,丐帮自己都不会同意。
奚长老道:“华老贼,休得猖狂!银、铜、铁三老匹夫,你们大哥去哪里了?”群雄闻言才注意到,金沙老人吕鑫竟不在盐龙帮阵列之中,心想:“奚长老说这话绝不是随便提起,想必丐帮也是有备而来,吕鑫多半已经被俘。”
华辉冷哼一声,他自然早知吕鑫失踪,但传来的消息说‘是一位神秘少年将其擒去。’可瞧奚山河的语气,吕鑫应该还是落到丐帮的手里。遂暗想:“今日之事怕是不太顺利了,双方各持人质,今日群雄齐至,银、铜、铁三位本帮元老在侧,我若不顾吕鑫的性命,不免有碍江湖义气,失了人心。等下还需激的丐帮正面一战,只要我当众擒了汤枫,丐帮就一败涂地。”
群雄又即议论纷纷之时,群丐中两位八袋弟子前后扛着扁担,像挑猪一样把一个脏兮兮的老头抬到了前面。群雄一见,此人正是金沙老人吕鑫。只不过眼下他鼻青脸肿、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不像是盐龙帮紫金舵主,反而更像是丐帮的无袋弟子。其实,汤枫并未下令虐待于他,耐不住手下弟子见他实在愤恨,这个过来打上一拳,那个又来踢上一脚,外加更无人传令不让打他,如此也让这老儿受了不少罪。
金、银、铜、铁四人是结拜兄弟,另三人见大哥金沙老人如此惨状,气的哇呀呀直叫。一个个摩拳擦掌,眼见就要上台邀斗奚山河。玄慈方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姜老帮主与这位吕老拳师皆是武林名宿,受此非人待遇有违武林正义。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老衲今日愿做个和事老,劝两帮各自归还人质,今日暂且罢手吧!。他此为,一来是劝和,二来他审时度势,见眼下丐帮孱弱,未必是盐龙帮对手,不忍这天下第一大帮骤然倾毁,有意相助。
一些好事之徒听到玄慈之言,嘴上不敢说什么,心中却道:“老秃驴,不干好事,又来和稀泥!他们打不起来,老子大老远跑到这里干嘛?”
人群中又走出一人,玄空一瞧这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如冠玉、神态飘逸,身着素色道袍,气质非凡,也是武林中的风流人物,与大哥汤枫不相上下。旁边小丐介绍道:“这一位也是大有来头,此人名为张继真,道号虚静子,是当今道门首尊红龙真人的关门弟子,其天赋异禀,便是几个师兄也比不过他。别看他年纪不大,武林中却无人敢小觑。”
那张继真向玄慈打了一个稽首,说道:“玄慈大师所言极是,既然两帮各执人质,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吧!”群雄一听又是个劝架的,心中皆不以为然。
这时华辉冲着玄慈与张继真分别拱手,说道:“玄慈大师、张道长,我盐龙帮与丐帮积怨已深,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化解。两位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他转过头来,看向汤枫,森然道:“今日我盐龙帮必须要与丐帮做个了断。姓汤的!你我两帮当着天下群雄生死决战三场,你敢不敢?”
汤枫恨不得立即就杀了华辉,听他正面邀斗,喝道:“有何不敢!今日便斗上一斗。”群雄顿时沸腾起来,纷纷跟着煽风点火,有的道:“对!这才是英雄好汉所为!婆婆妈妈能解决什么问题?”有些正义之士,虽不愿见两帮火拼,但想到能目睹两大高手当众比武,借机参看两人武功的妙处,也是有些兴奋。
只见高台中央,两人各摆架势,马上就要有一场龙争虎斗。玄慈与张继真也都退回各自门派之中。
两人蓄势待发,汤枫不愿落人话柄,迟迟不肯先出手。华辉道:“小子,你既不先出招,就别怪老夫欺你了!”他双手拇指向前一按,指尖之处发出嗤嗤的两声响,两道指力平行而过。看似手法一般,运劲细枝末节却毫不相同,一道如穿云利箭,有穿云破风之威,一道则如捣物之杵,势大力沉,有碎骨断筋之势。
汤枫哪管他指力如何精妙,双掌前推,两道破空掌力势若奔雷而去。只听的“波、波”两声响,四股力道在半空中消弭,余波仍激起地上尘沙滚滚。台下众人齐喝了一声“好!”也不知是赞那华辉指力非凡,还是赞那汤枫掌法高超。
第二招,华辉左手运功,劈出一道掌力。群雄又起一阵赞喝之声,均想到“华辉号一指震西北,指功自然厉害,原来掌法也有颇深的造诣,不愧为天下第二大帮帮主。”只见他挥掌之时,右手跟着点出一指,掌力先行、指劲后推,两股交融在一起力道十分怪异。
汤枫却不急于应对,待到劲风袭面,他右手上拨,左手下按,竟将两股力道错开,分别拂向天空与地面。这第二招两人堪堪又打了个平手。
第三招,华辉两只手各伸出食指、小指,向前虚点;汤枫双掌一合,再一分,如推出一阵狂风,席卷而去。两人这又互换一招,仍看不出谁胜谁负。看热闹的群雄,有些连连点头,有些则是摇头叹气;点头是对两人深厚功力的赞许,摇头则是感叹自己永远也修炼不出这样的修为,叹气之中既有佩服之意,又有自哀之情。但众人均想,似两人这般打斗,怕是打上数天数夜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两人这三招乃是文斗,即是你出一招,我交一招。这又与当年玄空在少林寺后山文斗又有不同,那时玄空斗的是招式高下,此时两人文斗,则纯以功力论高低。
此时台上两人看似平静,胸中却皆是波澜起伏。
每想到恩师受困,受尽折磨,一种悲痛、愤恨地情绪就在汤枫的心中交织蔓延,他便觉得眼前的华辉异常可恨!
而华辉的心里亦是百感交集,他依稀记得,“多年以前,盐龙帮与丐帮上一次大战,自己又是一败涂地,身受重伤,躺在地上闭目等死。可是良久之后仍无动静,于是就大着胆子睁眼一瞧,看见的只有姜老头那轻蔑的眼神与佝偻的背影。那一刻,两行泪水从眼眶中不由自主地流落,真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从那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必须要复仇,必须要让姜老头付出代价。若非如此,谁又愿意与那些妖魔鬼怪勾肩搭背!谁又愿意用自己最得意的武功,换一个少林寺的叛徒出手!
然而,当他真把姜老头擒住了,却发觉并没有多么高兴,反而有些失落。他从姜老头的眼神中看不见恐惧,依旧还是轻蔑。他心里明白,自己甚至连独自向这老儿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只不过仗了旁人的势而已。
今日却是他华辉最后的机会,他要把汤枫亲手擒下,带到姜老头的面前任意折辱,要从姜老头的眼中看见恐惧。这一刻,兴奋、激动、害怕、惭愧的心绪在华辉的胸中肆意激荡,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地颤抖。
三招一过,两人均觉得仅凭功力,奈何不得对方,但一想自己多少高妙招式没有显露,仍是自信满满,当即欺身打到一起。只见华辉忽掌忽指,指力纵横,真气四溅;汤枫双掌上下飞舞,身法飘逸,时而矫若游龙,时而如下山猛虎,时而如蝴蝶纷飞。两人各展妙招,登时令群雄眼花缭乱。
人群之中,不时传出忽大忽小的喝彩之声。有人想到,“便是华帮主那一招,我就应付不得,可需好好记住汤枫的应对之策。”又有人想:“汤枫的那一拳是什么门道?若是打向我来,我该出本门哪招?”
两人打的虽好看,却又十分凶险,一招一式间俱是绝手,中者非死即伤。并且每一招都劲势非凡,威力远及数丈。站在擂台前面的人只感觉劲风刮面,有些功力较弱的小辈,险些要站不住。更有一小道士想凑近观摩,却被两人对拼的余波所伤,一击打的闭气,幸得师门长辈推宫良久才救了过来。自此,再无人敢向前靠近。
华辉、汤枫两人激战正酣,打的难分难舍。这时候,盐龙帮中银沙老人施隐走向前来,冲着丐帮奚长老一指,又勾了三下,示意挑战的意思。奚长老哼了一声,心知自己非他敌手,却也是凌然不惧。他想到自己几位老兄弟都被盐龙帮害死,恨的是咬牙切齿,心想今日就是送了自己这条命,也要让这施隐老贼伤一伤筋骨。
两人走到擂台之旁,各执兵刃打了起来。见奚长老所用一柄铁锏,而施隐则用一把宝剑。奚长老自知若是一招一式与他相拼,耗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得败落,因此将那铁锏使的劲势非凡,一阵硬劈硬砸。而那施隐的剑法稳扎稳打、法度森严,也不急于取胜。是以两人打在一起观赏性差上许多,也没有几人去看他们,大多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擂台之上的两人。
玄空在群丐之中观战,见汤大哥与华辉势均力敌,或许得打到千招以上才能分出胜负,反而是奚长老与施隐一战,大为可虑。奚长老的修为等级只有B级,而那施隐却有着A减的实力,足足差了两个等级之多。眼下奚长老一把铁锏招式猛烈,而那施隐攻少防多,一些庸手还以为是奚长老占了上风;实则是奚长老奈何不得施隐,只得一味地强攻,若是再被抓住破绽,恐立时就有性命之忧。倘若奚长老被擒或者被杀,那汤大哥的心神必受影响。想到这些,玄空知道已经到了自己该出手的时刻。
他从容走出丐帮的阵列,站到了场地中央。群雄惊诧,怎么走上来一个半大不大的小乞丐?唯有玄慈、玄苦等少林高僧识出玄空,他们收到传信,早知玄空有心相助丐帮,当下也不发言,只是微微有些担忧。
人群中有人喊道:“那小子,你站在中间干嘛?快下去!”玄空毫不理会,他也伸出手指,向着盐龙帮中铜沙老人管佟勾了勾。管佟一怔,心中诧异:“莫非这小乞丐是在挑战我吗?”群雄见状也是不解,当下无人再做声,都看着管佟如何应对。
管佟道:“小子!你在指老夫吗?”言语中带着一丝戏谑。玄空道:“怎么?你怕了吗?”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暗想这小乞丐胆子不小,敢于当众捋虎须,只是不知等下如何收场。管佟心中纳罕,实想不到眼前这小乞丐有何目的,更不知他有何依仗。如今丐帮早无人了,自己只消出手,群丐之中便无人能敌。只不过在群雄面前去欺负一个小乞丐,有失高手颜面。他转念又想:“莫非丐帮就是算准了老夫不愿以大欺小,这才派出这么一个小乞丐来与我纠缠吗?不行,这可不能遂了他们的愿。”
想到此处,管佟大摇大摆也走到了场地中央,指着玄空说道:“小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挑战老祖!老祖手上不伤无名之辈,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玄空心道:“凭你也配称老祖!那岂不是玄慈方丈也得叫你一声老祖。”他本想奚落几句,但瞧见那边厢奚长老愈斗愈险,遂也不愿与其多费口舌。他说道:“我是丐帮记名八袋弟子,空玄子。”
丐帮弟子以身上负的布袋的数量表明资历,其实记名弟子就是无袋的普通帮众,而八袋弟子不是舵主、副舵主,也是丐帮的精锐,因此从没有八袋记名弟子这个称呼。
管佟闻言,大声说道:“一派胡言,记名就记名,八袋就八袋,哪有什么记名八袋弟子?”他正说话,却看见对面躺在地上的金沙老人吕鑫,使劲对着自己眨眼。饶是如此,也没有引起管佟的戒备。
玄空走到他面前,一抱拳说道:“管老先生不想赐教,在下可要得罪了。”管佟见他要动手,兀自想到:“等下我让他三招,在群雄面前做足了面子,然后出手打发了他也就是了。”不料玄空一拳已经击来,管佟见这拳势甚强,拳招怪异,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拳法?我纵横江湖数十年竟从未见过。”他随身武器乃是一把铜头枪,不过此时却没带在身边,仓促之间没想出这拳法的应对之策,只得退了好几步。
原来玄空不愿显露少林的武功,刚才一招是他随意化来的武功,出拳虽有些草率,却无甚破绽可寻。群雄一见,为之一震,不禁感叹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丐帮虽落寞,可随便跳出了一个小乞丐却也不简单。玄慈、玄苦两人更是惊诧,他二人俱是武学大高手,眼光远非常人可比,一眼瞧出玄空拳法之中有少林伏虎拳的影子,可又不尽一样。
转眼间,玄空又击两拳,那管佟的修为仅有B加,如何抵御的住?堪堪连退了六七步。穆铁见三哥被一个小乞丐打的连连后退,忙把铜头枪掷了过去。群雄见管佟连一个少年的应付不了,反而需要拿武器,登时是一片哗然。丐帮众人更是齐齐叫喊道:“什么东西!比武还要旁人扔武器吗?”盐龙帮众人开口还击,一时间又变的纷乱嘈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