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众人目不转睛地观看此间战事,却极少有人能看清、能看懂。只知道打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六大高手似乎也没占上风。
六人久战无功,都感觉对手太过棘手。玄空心里更为发愁,再耽搁一会儿,等潮水涨起,通天路就会淹没,自己又不会水,再想下岛可就晚了。
忽然间,就听玄空喊道:“司马军师!好久不见啊!”六人闻听此名都是一怔,司马军师之名在江湖上鲜有人知,但玄天四老与燕王府交好,自然知晓此人。玄空四老心道:“不错,这灰衣人或许就是王爷身边那深不可测的司马军师。”薛大帅更是心中一凛,向右撤出半个身位,再出手则暗暗留下四成余力,提防着身侧的灰衣人。玄空见状一喜,将无形虚劲凝布周身,冲着灰衣人与薛大帅中间冲了过去,意欲突破包围。
灰衣人最先反应过来,怪声叫道:“妖人要跑!倘若今日此人不死,将来后患无穷!”薛大帅一想,此时确不宜瞻前顾后,这玄空拿走了那东西,真让他跑了就是一件麻烦事。当即不遗余力又拍出一掌。灰衣人手中剑化长虹也向玄空挥斩而去。两大高手合力又将他逼了回来。
灰衣人喝道:“此人武功多变,与他拼内力!”其余五人一听,这道理不错,玄空武功再厉害,也不可能内力高过我等六人。于是六人各运真气,向着玄空压过去。玄空迫不得已,只能以真力相抗,双掌齐出,同时以黑袈裟神功加持,护住周身。
不远处,汤枫见状焦急不已,然云阳子一身玄功极为高深,他几欲挣脱了,仍是毫无成效。汤枫这便急道:“真人!这些人全是居心叵测,并非诚心实意为南华真人报仇,您何以视而不见?”云阳子犹豫不决,心中也没有主意,总觉这六人行为似乎有些不妥,但又对玄空心存芥蒂,不愿轻易放汤枫去协助于他。
二女见玄空处境更危,心急如焚,苏念搓手顿足,低声道:“姐姐,我们还不出手吗?”薄扬道:“再等一等,等到分胜负之时。”苏念点了点头。
玄空在六大高手包夹之下,也无良策,只得一边奋力抵抗,一边装作行若无事,说道:“六位前辈与在下过招,竟要拼内力取胜,就不怕被天下英雄耻笑吗?”六大高手自知理亏,无人应答。
而围观众人则暗暗心惊,六大高手必须以内力才能克制玄空,这本身就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更奇的是那玄空在六人内劲围攻下,还能清晰流利地说话,这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难怪乎就连二十四鬼这等巨恶,在他手里也屡屡吃瘪。
又过一盏茶的时间,见六人从玄空身外一丈,一直推进到了其身前三尺,天玄四老的手掌甚至已经抵到了玄空后背上。又见玄空头顶云雾缭绕,热气腾腾上升,显然真气已经运使到了极致。
苏念拉着薄扬的手,却发现向来从容自若的她,此时也是手掌微微颤抖。苏念决然道:“我们跟他们拼了!”薄扬道:“再等一等,他不是任打之人,必然还有最后反击,就等那时!若是他逃不出去,我们也不会走。”此言一出,二女反而都镇定了一些。
薄扬所料不错,不出一会儿,玄空双眼忽然圆睁,一股余劲骤然迸发而出,这便是蓬莱三仙掌“落霞余晖”的法门,看似内力衰竭,却能激发出搏命一击。玄空双掌奋力推向薛大帅与灰衣人之间,此二人表面虽戮力同心,内里却还是相互忌惮,因此两人之间的封挡最为薄弱。玄空劲力一到,将两人推开数丈之远。两人连忙急提真气回推。
与此同时,薄扬苏念同时出剑,从外面斩向三人较力之处,剑光所至,把薛大帅、灰衣人的真气封挡分开。玄空趁此间隙,如化一抹流光向岛下冲去。六大高手在后紧追,被越甩越远。
众人见玄空逃走,心中愤恨不已,想要将之阻挡,却是有心无力。神霞派的弟子各个捶胸顿足、高声叫骂。玄空一走,云阳子与汤枫也无再斗的理由,两人同时罢手。汤枫向云阳子一拜,说道:“谢前辈手下留情!”云阳子叹出一口气,摆了摆手,只得带着神霞派和本门清微派的弟子向仙洞走去。
却说玄空一口气跑到岸边,更不停歇,一直奔出四五十里路。自觉已经甩掉追兵,才坐在一颗大树下休息。他盘坐凝神,一会儿时间吐出一口浊气,内力恢复了一半。这才稍稍放松,靠在树旁。心想此行凶险至极,前遇那水下怪物,后又有六大高手围追堵截,能逃出来属实侥幸。也亏了汤大哥和薄扬、阿念的帮忙,等明日落潮之时,他们也该下岛,那时我再到岸边偷偷汇合。
又想起那个小方盒,心中好奇,便伸手掏出。这个盒子上面围绕着一股恶臭,其上更包裹着一层黄垢,应该是久藏在怪物口中,沾染上的东西。玄空忍着臭气,小心翼翼把上面擦了干净,方才发现这是一个玉制的小盒,其质地水润而光泽,显然是经过精雕细琢,十分精美。再打开一看,内藏两物,玄空瞧着那熟悉的布料,心头一震,这又是一份密藏宝图!算上这个,自己现已经有三份在手。他连忙将宝图也放进怀中,生怕周围有什么人看见。
盒中另一物是一长方形的玉块,长四寸、宽二寸,其料玲珑剔透,似乎比外面的小盒更加珍贵。美中不足是这玉块缺了一个角,被人用金镶玉的法子补上了金子。玄空不识古物,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他拿在手中来回摆弄,突然瞧见那方块下面刻着几个大字“既寿永昌”。
饶是玄空心境不凡,见到这几个字也不由得惊出一身汗,甚至话都说不出来。前世的记忆告诉他这可不是凡物,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传国玉玺,或许应该说是半块传国玉玺。另一半上面的字应该是“受命于天”。
相传这块玉玺是由历史上著名的和氏璧雕刻而成,也有说这是一块绝美的蓝田玉雕成,总之其玉料是天下之最。这玉玺在秦朝被称为始皇玺,后来秦朝覆灭,末代君主亲王子婴将玉玺奉上,这便又成了大汉天子的汉传国玺。王莽窜汉时,玉玺有损,摔掉了一个角,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金镶玉。
这块玉玺辗转经历了许多朝代,最后到了后唐末代皇帝李从珂的手上。后晋庸主石敬瑭攻破洛阳,李从珂抱着玉玺登楼自/焚,从此就再无玉玺的消息了,距今也有一百多年了。
玄空捧着这块玉玺,咂舌不已。同时又感觉的一股神秘的气息从玉玺周身散发,不断滋养着自己。他心想:“蓬莱仙人都如此重视此物,想必这应该是真的。我只是一介武夫,那这东西并无用处,是不是应该把这玉玺送给朝廷?可历史上宋朝并无此物,我若将之献给当今皇帝,不就等于改变历史了?”心中踌躇不定,转念又想:“这块玉玺承载了中原王朝的气数,并非任谁都能掌控。常人妄图据为己有,无异于玩火自/焚;便是寻常帝王将相,若无大气运加身,多半也要招来杀身之祸。譬如新朝王莽,三国之时的孙坚、孙策父子,称帝的袁术,后唐的李从柯。再如那仙洞池底的洪荒异兽,那畜牲虽不是人,不也是贪婪地把玉玺含在舌底,即便它力大无穷,周身鳞甲坚不可摧,今日仍被自己刺瞎了眼睛,洞穿了头颅,死相是十分惨烈。这就是个最为活生生的例子,如此看来,怀揣此物可不是什么好事。”
玄空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忧。他自认是一乡野村夫,断不能与先前那几人相提并论,这传国玉玺对于自己不是什么宝贝,反而是一件大凶之物,绝不可长带在身边。日后需得找一隐秘地点,将其隐藏,这才妥当。思来想去,他感觉眼皮发沉,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次日,天光刚露出鱼肚白,玄空迷迷糊糊听见好像有一只牛在耳边哞哞的叫。这几日他是身心俱累,好不容易睡一觉,却被这畜牲搅黄了,心中登时有气。
他揉了揉眼睛正要发作,却看见眼前不仅有一只大青牛,那牛背上还坐了一个老头,这可吓了一大跳。不禁想到寻常青牛怎么无声无息接近自己?可见这牛和老头都不一般。又再定睛一看,见那老头身高不足五尺,赤发红眉,松形鹤骨,相貌极老,但又看不出多大年纪。他手上拿一柄拂尘,身后背一把长剑,周身气息仿佛已经与自然融为一体,显得格外神异。玄空暗自揣度,此人大概就是当今道门首尊火龙真人。心想:“这老道士一定是来找麻烦的,我睡了一觉,今时内力也只回复八成,怕是打不过他,还得趁机跑路。”
火龙真人呵呵一笑,说道:“你就是玄空吧?可算醒了,老道我在此守了半个时辰。”玄空闻言背后发凉,心中后怕:这老道士还算人性,否则他趁我睡觉之时给我一剑,我不死也伤。
玄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似若无其事。下一刻,他瞬间运起轻功,转身就跑。火龙真人早有遇料,纵牛追赶。他所骑青牛不是凡物,身形笨拙,却是行走如飞,始终紧紧跟在玄空后面。两人一牛,你追我赶,奔出百丈,火龙真人双足一挺,整个人从牛背上高高跳起,这一跃足有七八丈之远,一举挡在了玄空身前。
玄空如临大敌,屏气凝神,真气鼓胀流转于周身。而火龙真人则十分放松,似乎并不在意。他哈哈一笑,指着玄空道:“小子,你果然是心中有鬼。老道还没说找你什么事,你跑什么?”玄空道:“前辈是打算为南华真人报仇吗?那你可找错了人,凶手并非是我!”
火龙真人摇了摇头,说道:“唉!我与南华道兄相交数十年,想不到他竟先一步飞升。可惜!可惜!”说话间他那苍老的脸上显出哀色。随即他又道:“贫道虽老迈,但还没糊涂,南华道兄躯体截腰而断,其伤口上的巨大齿痕,表明杀人者该是某种洪荒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