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这句话惹来苏俏诸多心思,她心想:“不对!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相赠?莫非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想告诉我?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缘故。天下间竟有如何巧合的事,真想不到原来那个人就是他!”苏俏以为,这物主绝不可能将此物赠予旁人,因此把玄空当成了锦囊原主,便是汤枫。
玄空则想:“这钱袋是我大哥汤枫给的,他的身份可不一般,没准这是宫廷之物。苏姐姐见识超凡,认出此物来历也是极为可能。”
苏俏将钱袋递给了玄空,又道:“先生千万要把此物收好,以后切勿再示于旁人了。”玄空心中一动:“此物绣龙,明眼人一看就知不是民间之物,我却拿来当成了钱袋,到处显摆,的的确确有些大意了。”登时也明白其中利害,便点点头。
又听苏俏继续说道:“先生既不愿多说,就由我给先生讲一个故事吧。”玄空有些疑惑,用讶异的眼神看着苏俏。苏俏道:“关于那个钱袋的。”玄空道:“苏姐姐请讲。”
两人说话之时,菜饭也一并端上,遂边吃边聊。玄空扯下鸡腿,送到了苏俏面前。苏俏见他那双手脏兮兮的,不敢接过,忙摆摆手,玄空只得送进自己的嘴里。又将其他菜端到离苏俏近的地方。
苏俏心想:“按理说他祖上如此风流人物,这人也应该是极有风度,怎么玄空先生偏偏如此不拘小节?”她未做多想,慢慢尝了一口面汤,才道:“这事说来也简单。从前有个一大户人家,家中兄弟四人,还有一位老母。家主是兄弟四人中的老大,他雄才大略创办了极大的家业,却不知应该让自己的儿子还是弟弟继承。
后来,老母跟他说‘你虽有四个儿子,却都还年幼,不足以担此大任,要想延续家业,还得传给你的弟弟。’这老大一向孝敬,果真听了母亲的话,大有传位给二弟的心思。然他这二弟也不安生,从此之后更是起了异心。一天夜里,这兄弟二人在正房中饮酒,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日老大就死了,老二顺理成章继承了家主。”
玄空越听越惊,听到此处已经将手中的肥鸡放下,心道:“这说的不就是那本朝太祖斧声烛影的故事,她虽没有明说,可与我大哥汤枫所讲十分一致。”玄空忍不住问道:“那户人家可是姓赵?”
苏俏心道:“他果然知晓!”随即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姿势,接言道:“这事不算完,你想那老二岂能放过老大的儿子?”玄空应和道:“当然不能!”
苏俏道:“也算老天开眼,老大四个儿子中有个孩子逃了出去,一个人在外竟也创出不小的事业,甚至威胁到了二叔的地位。你说做二叔的能不能安心?”玄空还道:“不能!”
苏俏道:“二叔没有办法,只得让家里的大管家去捉拿那小孩,可是天下间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也是极难的事,大管家怎么也找不到,此事在当时就不了了之了。
她顿了顿,接说道:“再后来老二也老了,人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却不同,临终之际,他反而吩咐大管家一定要将那小孩一脉彻底铲除,不留后患。并告诉大管家,自己完不成就传给儿子,儿子完不成就传给孙子,子子孙孙无数代人,总要将那小孩的后人杀干净。”
玄空闻言颇为不快,想不到那太宗皇帝竟如此狠毒,驾崩前竟立下这样的遗旨,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又想这事应该还有后文,心急问道:“那后来怎样?”
苏俏吃了口面,继续道:“大管家好几代后人都甚为平庸,什么也没有查到,直到有一个子孙出世,这人智勇双全,不仅机智过人,武功在那一大家子中也数第一。”
玄空听闻这里,豁然开朗,武功第一不正是大内第一高手,原来那所谓的大管家就是薛振鹭的祖上。但听苏俏接言:“此人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当年那一家子中有一位账房先生,专门记录一些杂事,对那家中各种琐事都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当年那小孩逃出去时,身上都有什么东西。”
玄空闻言一惊,指了指自己的钱袋。苏俏微微点头,道:“不错,请先生收好。”又道:“大管家的后人得知账房先生的后人有一簿密本,其中记载许多当年之事,他便找到那人,想参看那秘本。可此人只听当今家主的话,怎能让旁人看那秘本?”
苏俏叹出一口气,哀声道:“可怜此人一家世代刚直,即便被人以性命逼迫,仍不屈从,最后被那大管家后人活活打死了。”
玄空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其中的恩怨纠葛,这其中涉及了三家人,苏俏苏念、薛振鹭与汤枫。那薛振鹭领太宗皇帝遗旨,欲找到当年太祖四子赵德芳流散在民间的后人,便是汤枫,欲将之除掉。而记录下当年之事的史官正好就是苏俏、苏念的先祖。史官大多世袭,薛振鹭找到了两姐妹的爹爹,逼迫他交出密本,这位誓死不从,薛振鹭便打死了他,害的两姐妹家破人亡。
玄空忍不住叹道:“唉!原是如此!”这次把那钱袋收入怀中,没在系在腰间。苏俏也在唏嘘感叹,她错将玄空当成了汤枫,不禁也想:“说来甚巧,当年我爹不愿透露他的信息,被薛振鹭打死,而如今却是他救了我姐妹二人。似乎冥冥之中,我们姐妹就要追随于他。”
玄空微微凝思,道:“如此说来,姓薛的那柄金锏也与此事有莫大干系。”苏俏道:“不错!太宗为保此事万无一失,将金锏赐予薛家,薛振鹭有金锏在手,便是当今官家也不能阻止他做事。”
玄空越想越觉棘手,自己自功成一来,罕有一败,即使面对西蕃第一高手,也都是进退有余,唯独碰见薛振鹭的打神锏,吃了不小的亏。与那金锏硬撼几下,不仅手臂震的发麻,手上更是被那条金龙割出不少伤口。那厮有这等神物,如何与他抗衡?
苏俏见他面色凝重,只顾咀嚼不知下咽,便宽慰道:“先生,这是情并不着急,神器有十件,又不只此姓薛的那一把,以你的能耐,只要找到另一件,一定能制服他。”
玄空也知多想无意,便也放下,两人进而谈起一些其他的事情。玄空给她讲苏念在大草原上的事,那小小的女孩平日里如何生活,如何与狼相搏,如何英勇地远赴克鲁伦河救自己的爷爷。苏俏有时心疼怜惜,有时感动不已,想见妹妹的心情更为急切。
眼见桌上的东西吃的所剩无几,两人本欲离开,忽见不远处,有几人衣衫整齐,却缝上了几个布袋,好像是丐帮净衣派的人。所谈之事似乎又与二十四鬼相干。
二十四鬼乃是玄空大敌,让他不得不重视,当即他向苏俏做了手势,示意稍等片刻。遂坐在原位上,运功细听。
但听一人说道:“我看帮主这次是动了真怒了,过去我们也只暗着与妖人作对,说不得以后要明刀明枪与他们干?”第二人没好气地道:“怎地?你是怕了吗?我陈老四可不怕?”那人立即怒叱道:“放屁!陈老四你受了气,少在老子这讨没趣,我会怕?”第三人也道:“老陈,你好好说话,可别没事找事。”
那老陈哼了一声,转而又道:“哎!哎!算我失言!还不是那些王八羔子妖魔鬼怪扰的!”说着扯些胸前的衣衫,露出一块淤青来。
玄空一瞧,那是黑煞掌所伤,这门掌法是二十四鬼中魒鬼的武功,可想这陈老四应该与妖人打斗过。
先前那第一人口气软了不少,道:“四哥你伤的不轻啊!”陈老四道:“可不是嘛!差点就见不到你俩了。”
第三人接前最初的话题,道:“其实帮主早就想收拾那些妖人了,只不过时机不到,这回应该是实在没忍住。老陈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老四道:“我也说不太清楚,当时只接到舵主的指令,我们大伙就跟去了。到了那里是一处荒山上,他妈的遍地都是坟冢,看得老子后脊背发凉。正好也与二十四鬼那群妖人撞见了,莫名其妙就打到了一起,后来只是听说帮主救走了一个扫墓的老头子,我们也就散去。”
这一仗打的没头没脑,不仅另两人听着诧异,玄空也是没摸到头脑。他心想:“丐帮弟子遍天下,欲得知二十四鬼的动向,倒也不难。推想是大哥得了什么消息,便匆匆赶来阻击那些妖人。只是这事有两处疑点,二十四鬼一出手为何冲着一个扫墓的老头?大哥又为何如此大动干戈?再者自来只有王公贵胄死后才有人守墓,这么个荒山野坟,哪来的扫墓老头?”
他沉思一阵,仍疑惑不解,又想:“大哥或许就在附近,我兄弟上次重逢,没叙上旧便匆匆分手,我总该先见他一面。而且苏姐姐与他也是极有渊源,两人也该相识。”
他遂起身走向那三人前,一拱手道:“三位丐帮的兄弟,在下想打听一些事。”那三人仰头看过来,见他打扮也像个武林中人,便也纷纷拱手。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兄弟看着有些面生,不知是何门何派?又想打听什么?”
玄空道:“在下无门无派,江湖上一闲散人物,不过与贵帮帮主是朋友。在下想问汤帮主现在何处?”
陈老四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道:“你莫非是…那个…那个…玄?”这名头如今在江湖上实在太响了,许多人仍被谣言所蒙蔽,闻其名几乎是谈虎色变。
玄空道:“没错,请问汤大哥去哪里了?”那人道:“大侠太看得起在下了,我一个五袋弟子怎么可能知道帮主的行踪?只记得帮主把那扫墓的老头带走了,还跟着两个特漂亮的妞。”
玄空心神一动:“大哥身边从前不带女人,那两人不就是薄扬和苏念?原来自我走之后,他们没有分别。”当即问道:“那两个女子是不是一个高挑冷艳、一个玲珑秀美?”那陈老四也挠了挠头,道:“那个…是一个高点,一个矮点。”
玄空一抱拳,退了回去。他刚刚的对话,都听在苏俏耳中。两人相视一眼,苏俏问道:“阿念也在其中?”玄空道:“应该是的。”苏俏道:“所幸遇见这几人,否则我俩怕是要扑个空。依先生见,该去哪里寻那丫头?说话间,她脸上现出忧色,又道:“那小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凭她那点道行也敢与二十四鬼叫板,太危险了。”
玄空沉吟一阵,全无主意,此地并无丐帮分舵,实在也想不出汤枫能去哪里。见苏俏忧心忡忡,为安她心,便道:“有我兄长在旁照料,阿念还算安全。要不我们去那荒山上看看吧。”
他虽这样说,其实心中也忧心如捣,二女是他心头之爱,结拜大哥也是极崇敬之人,想到三人犯险,如何能不担忧?这些年来,只有他最清楚二十四鬼究竟多么深不可测,交手多次,其中最为神秘的魃鬼、魑鬼都未曾露面,那魑鬼更有击败玄澄的事迹,有这二人在,二十四鬼仍不是轻易可对抗的。
苏俏一时间也没了主见,只得道:“那就去看看。”玄空问清了那荒山所在,两人即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