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度过,伊稚斜在残酷的斗兽池中,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他的身体变得强壮,身形变得高大,心中的杀气也越来越盛。
一晃过了两年,这一天,伊稚斜又斗兽池归来,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只因这一次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那是一位身高近丈的异族大汉,力大无穷,又身手敏捷。伊稚斜费了不小的代价,才将此人击败。
等回到牢狱之时,他感觉双脚酸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怨道:“哎呦,今天当真是有些凶险!”
忽听那匈奴男子长叹一声,声音似乎有些复杂。往常伊稚斜战胜而归,他总是十分高兴,可近日却是变得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伊稚斜听出这叹息之中藏蕴了不少心事,便问道:“怎么?大叔,我打赢了你不高兴吗?”
那人又叹一声,苦笑道:“我想不远了,不久你我之中必将有人死去。”
伊稚斜有些不解,问道:“你在这地牢中待了十多年,从没人能战胜你。而我来此处两年有余,也是未尝一败。何出此……。”他话说一半,突然僵住了,终于想明白了那人话里的含义。
那人摇头说道:“这牢房中的奴隶一直是更替的,只有一个人能永远存活下去。我在此处困了十四年之久,而剩下的人,怕也只有你了。”
伊稚斜心中一凛,问道:“难道说你我一定要在斗兽池见面?”那人点点头,不再言语。伊稚斜如通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沉默良久,才道:“那到时你可别留手!”那人道:“你也一样!”
一转眼又过了半月,这日两人正在闲聊,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估摸来者有二十余人。匈奴男子轻声道:“到了!”
伊稚斜心中明了,以往这些守卫押解奴隶,最多出动七八人,这次足足来了这么多人,必是同时押解自己与这匈奴男子的。而去处也只有一个,就是斗兽池。
伊稚斜怅然道:“在这个世上没人惦记我的死活,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能死在你的手中也是不错!”
那人道:“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丁点心愿,若是你赢了,请你务必帮我做到!”伊稚斜点点头。
稍时,那些守卫已经打开了牢门,一人幸灾乐祸地笑道:“今日是我月氏国的大典,二位要一齐上场,给我们举国上下助助兴。”另一人道:“正是!今日的赌注着实不小啊,二位一定要多卖些力气。”这话有些多余,生死之时,又有谁敢于偷懒?
伊稚斜冷眼侧睨,心想:“反正今日必死无疑,要不要先将这聒噪之人杀死?”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出手。两人随着多名守卫,一齐走出地牢。
一行人来到斗兽池,只见周围早已聚集数千人,人声鼎沸,喧笑不止。看席中间,月氏坐在正宗,戴王冠,持权杖,盛装出席。
伊稚斜眼神一扫,忽然怦然心动,月氏王右手之侧,那美貌的身影不是那宁公主还会是谁?他有两年没见过那宁公主,可心中却时时刻刻不再想念。今日陡然相见,这才发觉心上人已经变了模样。时隔两年,出落得越发美艳,少女的青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销魂与妩媚。
同时,那宁公主也看了过来。两人双眸相对,伊稚斜感受到对方的眼神有些复杂,曾经的恨意一点也没淡化,又添了些幽怨,和一种莫名的情愫。他不由得暗自叹道:“你还在恨我吗?我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总算能泄你心中之愤。”
他凝视了许久,才很不情愿移开视线,又看见百官之中,仇人翖侯普什图也在望着自己。两年过后,伊稚斜仍然忘不了哈图惨死时的画面。他的梦中常常回荡着那凄惨的哭嚎,每次惊醒之后,都让他再难入眠。
生命即将终结,伊稚斜回望这短暂的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杀普什图。虽然他能将此事托付给那匈奴男子,可是这又没有意义,他必须亲手战胜普什图,不仅仅是为哈图报仇,也是为找回自己的尊严。只有这样,伊稚斜才能重拾骄傲,做回匈奴王子,否则永远只是个奴隶。
正自出神,十数守卫以长枪将他驱赶到了斗兽池中间,而对面,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两年的那匈奴男子。两人四目相对,不由得一齐叹了口气,唏嘘感叹终于还走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看台上,一位月氏老臣缓步上前,宣读了些东西,众人骤然息声。随后,月氏王起身宣读,众人参拜。
月氏人尚武,原来今日正是他们祈神日。这一天中,先是最强悍的奴隶相互厮杀,再然后,便是月氏国最勇敢的战士相互切磋。
斗兽池中间,伊稚斜看着对面那人,时到今日,他依旧觉得对方深不可测。那人淡淡说道:“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伊稚斜坦然说道:“我叫伊稚斜!”那人双目猛地一缩,大声问道:“你叫伊稚斜?”稍稍一顿,又道:“你是稽粥的儿子?”
伊稚斜心头一凛:“看来他认得我父!也不知是友是敌?”点点头道:“正是!你叫什么?”
谁想那人没有答话,手中刀忽然高高抬起,冲着伊稚斜猛劈过来。伊稚斜心中一惊,暗道:“不好!看来他竟是我父的仇敌!罢了罢了,今日和你打个痛快。”他举刀横架,只听“铮”的一声,响彻四野。
看席上,众人齐声喝彩。两人的刀法看似平平无奇,可出手实在太快了,众人只见双方一抬手,两道银芒一晃,兵刃就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