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仆侧目斜视,见对手强自换招,脚下虚浮不稳。他袖袍中早预伏有一道掌力,回身翻手拍出。
杨公柏一声惊喝,忙收剑侧身闪避。饶是他武功高强,这般扭转身子毕竟有些勉强,虽堪堪避过掌力,脚下踉踉跄跄险些栽倒。
人仆乘胜追击,又出一掌。杨公柏躲闪不得,只好横剑招架,不料人仆掌风忽然打了个旋,正击在他的肩头。杨公柏“啊呦”一声惊呼,终于败下阵来。
左道众人齐声高喝,只听得叫好声震耳欲聋。正派中人大多神色黯然,也有几人十分不服气,瞪着双眼,鼓着腮帮子,大声叫嚣谩骂。
不等杨公柏站起身,人仆一招“擒鹤手”向其身前抓去。杨公柏坐在地上一时气息不畅,眼见要被人擒住,神色大变,惊叫道:“救我!”
霎时间人群中闪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健步跃到杨公柏身侧,出指点向人仆胸口,要逼着人仆收招回撤。另一个由侧面夹攻,手中兵刃刺向人仆腰际。这两人搭救之策,乃是武学中“围魏救赵”的法子,攻敌之不得不防。倘若人仆执意要擒下杨公柏,自身也必受到重创。
这一变故发生的奇快,饶是人仆手段颇多,仓促之间,他也想不出破解之策。只得侧身避过对方指力,手臂拂击抵挡侧面的攻势。
杨公柏得此余裕,猛然提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倒退三丈。另两人没再出手,而是护在杨公柏身前。
人仆谨防对面三人同时夹攻,也后退数步。四人相隔极远对峙起来。
待到这时,众人才看的清楚,那两人相貌极老,看上去都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一位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庄稼汉的衣服。另一位头顶光秃秃,穿素色僧袍,竟然是个和尚。
在场之中不乏见识广博之人,却谁也不说出这两个老者的身份。众人大感诧异,心想:“这两人武功高深,不在杨公柏之下。可是江湖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从哪里又蹦出这两个高手?”登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有的说那老和尚是清凉寺的高僧,特来此度化铁佛爷。也有的猜测老和尚是灵隐寺的,早年与铁佛爷有些恩怨,如今正是来报仇的。众人胡吹乱侃,也只围绕着那老和尚。至于那老汉,形貌实在普通,甚至都不像个练武之人,谁也编排不出个像样的背景来。
人仆茫然看着两者,只觉有些眼熟,可又叫不上名字来。四十年的囚禁足够让他忘却好多事,好多张面孔。他凝思半晌,终于想出两个人名,随即哈哈一笑,调侃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犟驴’和尚和老农户啊!四十年都过去了,你们两个还没死,倒让老夫有些惊讶!”
老庄家汉冷哼一声,好似闷雷,跟着说道:“你人仆老贼还没死,我们岂能死?”那老和尚口气倒是和善许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啊!”面露微笑,丝毫不带敌意。
人仆冷笑一声,说道:“你二人还真是固执,这么多年过去,仍一如既往,我家主人去哪,你们就跟去哪。”老庄家汉青劲爆起,喝道:“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非要锉一锉他铁井生的面子。”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众生由其不达一真法界,只认识一切法之相,故有分别执著之病。老衲虽知诸法空相,可空度岁月,仍参不透真理!但愿铁老施主能在我佛前参拜,我心中执念或许就能放下来。唉!”
三人说的莫明所以,把众人听的糊里糊涂、云里雾里。杨公柏见机插话道:“二位老前辈,这人难道真是人仆!”
老和尚道:“此人正是人仆老施主!”老庄家汉一脸不屑地道:“这人就是人仆老贼,哪里还有第二个!”
杨公柏点点头,又指着远处的玄空,道:“那二位来说,那人是不是铁佛爷?”
老和尚直接了得地道:“老衲看不出来。”老庄家汉盯着玄空仔细打量,片刻后说道:“他不摘下面具,我怎认的出?”想了想又道:“人仆老贼称他为主人,我看多半就是吧!”
于此同时,人仆已退到玄空身侧,悄悄传音,告知他此二人的来历。他说话简练,三言两语便将其中缘由讲的明明白白。
二人之中,那老和尚原来在白马寺出家,法号“法相”。四十四年前,铁佛爷与江湖正派中人争斗,白马寺高僧前来劝解。哪知适得其反,不曾化解其中恩怨,却又添下一桩新仇。铁佛爷为泄愤,跑到了白马寺中大闹一场,在大雄殿内击毁药师琉璃光如来的金身。当时法相是为白马寺护法尊者,见此情状大为震怒,发下心愿,一定要让铁佛爷在佛像前低头认错。然而铁佛爷性子高傲,犷悍剽悍,从不愿向人认错服软。两人一番打斗,法相自然不是铁佛爷的对手,几招之间就败下阵来。铁佛爷并非残忍好杀之人,又自知理亏,没有伤他性命。但两人还是因此结下了梁子。
第二位老庄家汉,四十年前在江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人称“百胜神农”,姓田单名一个雄字。此人与铁佛爷结仇原因十分简单,只因他田雄行走江湖颇喜管闲事,而铁佛爷霸道张狂,两人相互看不过眼,一来二去就成了冤家。倒也不是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怨,只不过田雄固执,铁佛爷亦是桀骜不逊,谁也不肯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