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茫茫、星灿灿,四下里万籁俱寂。玄空孤独地奔跑在旷野上,心绪难以平复。此番大败,竟要薄扬相救自己,实在惭愧。对手的武功高深莫测,如何制敌一点头绪也没有,当真令人忧虑。他灰心丧气之际,又获悉自己另有一个孩子,一瞬间由愁到喜,宛如本来坠入冰窖,突然又被送进了温泉。如此惊喜交加,又让他不禁在想,这孩子现在何处?算年纪也有五岁了吧?长的什么模样?以孩子他娘的相貌,自然丑不了,只不过是更像他娘,还是像自己?一柱香过去,他已赶回到城中。
府衙大堂灯火通宵,种师道、石琮、汤枫、苏念、晓娥等人心中忧虑,难以入眠,只等着玄空的消息。
汤枫静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停地、轻轻地点在案台上,茶杯中的水面随着震动形成细小的涟漪,他的眼目不转睛,始终看着那一圈圈水纹。
种师道起初坐在原位,等了半个时辰,便起身在堂中踱来踱去。
忽然一阵风吹开堂门,玄空闪身而入。众人见他肩头一大片血迹,伤口虽已包扎,仍显得狼狈不堪,显然是吃了大亏。
汤枫惊奇地问道:“兄弟,妹子人呢?”玄空神色颓委,又感难以启齿,支吾说道:“她……她为了救我,留在了敌营。”汤枫等人均感骇异,心想那敌营莫非是龙潭虎穴?
汤枫又道:“不慌,召集人马,我们这就去救人!”玄空摆了摆手,道:“那敌人是她长辈,不会为难她的。”苏念、晓娥等人也松了一口气。
种师道急切地问道:“国师,对面兵力如何?”玄空晃了晃头,道:“不好,不好,敌人的援军陆续赶到。我猜至少有一个厢的兵。我猜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太皇太后与陛下在庆州,否则已然大举围城了。”宋时兵制,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十军为厢,因此一厢当有数万人之多。
种师道一听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汴梁传来消息,辽国与燕王议和了。燕王数日之间收服十路地盘,永兴军路内,只有渭州与庆州尚未投敌。等到燕王大军汇齐,定然还是要攻城的。我大军迟迟未至,这城内有一千守军,摧锋军有五千人,凭这六千人也不知能守上几日?能否挨到刘大帅驰援?”
汤枫道:“不行,万万不能犯险,倘若城破,陛下就要落到燕王手中。”种师道道:“汤大侠的意思是退回西夏?”汤枫点了点头。种师道问道:“国师,有何主意?”
玄空叹了口气,道:“死守固然不成,眼下只能退到西夏韦州,或者向南撤到秦凤、利州两路。三者相较,西夏之地已尽在我军掌控,而秦凤路、利州路是何形势我等并不知晓,我以为还是听大哥的吧。”他今夜吃了败仗,还赔了夫人,情绪低迷之至,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种师道道:“好,事不宜迟,下官这就下令,寅时出发,免得敌人有所察觉。”玄空道:“甚好!还有一事,庆州知州和此地厢军的指挥使皆首鼠两端之辈,须得提防,切莫别走露了风声,让他二人提前知道。”种师道道:“下官这就命人将此二人拿住!”随后众人散去。
待到寅时,五千兵马趁着夜色掩护,悄然离城,行进间不许明火。如此奔波劳碌,那些皇室贵人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从汴梁逃到此地,有几位先帝妃子一病不起。石琮、种师道也无力救治。
数日后,玄空等人与刘昌祚的大军人马汇合,驻兵在韦州。原本刘昌祚出征有二十万人,但不少将士家中老幼全在宋境,士气低迷,逃兵达数万。刘昌祚捉住上千逃兵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总算稳住军心。待行军到韦州,却也只剩下十五万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