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烈酒进肚,喉咙好似火烧一般,但周超面子上却没有异样,他用力一甩,陶碗摔落在地上,碎裂成一块块的碎片。
军中一片叫好声,石进也不甘示弱,同样一口闷干碗里的烈酒,相比较周超的痛苦,他反倒是十分享受。
嘴里的烈酒在口腔中回味,待品足了酒味,方才依依不舍地咽下,一声“好酒”喊出,随后同样摔碎了陶碗。
在一片叫好声中,他去乔装打扮一番,准备孤身入城……
是夜,一个人影偷摸地出了樊城,他一身布衣,身上沾满了尘土,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在他肩上挂着个褡裢,里面静静躺着一点小钱。
手上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些许干粮,还有几味黄纸包着的药材。
此人正是石进,为了表现得更加真实,他出了樊城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向着西边前进,而是凭着双腿硬生生往天门的方向走。
一直大概走了二十里地,他方才改变方向,行走在去往巨门关的大道上。
海边的风都比较大,一股咸湿的风吹来,裹挟着些许泥沙,石进赶紧拿衣服挡着篮子,不让泥沙弄脏了干粮。
等风停了之后,他举起篮子凑到眼前,用嘴吹了吹里面后,方才继续前进。
他拿手指摩挲着虎口,那里的老茧被他拿小刀一点点的磨掉了,玩刀的好手,虎口处的老茧是少不了的。
看着自己破烂的草鞋,他对自己的伪装更加自信了些,突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楚地的方向。
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他的目光依旧能准确地看向青滩的方向,看到城里的那个小屋子,自从他参军后,他的妻子就不再住在石家村了,而是在青滩城内有一处自己的陋室。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石进并不觉得那个陋室很“陋”,对他来说,每次经过家门,能看到妻子候在门口,冲他甜甜一笑,他就觉得十分满足。
虽然妻子的肚子三年来,都没有一点动静,但石进却从没有对她发过脾气,一般来说,这个时代对女人并不公平,尤其是怀不上孩子,大多数人都把罪怪在女人头上。
尽管左邻右舍总是在嚼舌根子,还有人拐着弯劝石进休妻,另娶一个,但他总是笑笑应付过去了。
没有孩子又怎么样?住的屋子差又怎么样?只要有她在,只要她过得舒心,那他石进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都说知足常乐,他自认为自己知足了,也的确,他每天都很开心,哪怕是在梁王率二十万大军压境时,他也没有感到绝望。
因为他知道,哪怕是死,也能和妻子死在一起!
青滩的人民跟着李伟成来到阳关城,他石进每天都能见到妻子的容颜,这足够让他快乐一整天了。
后来楚王出现,吓退了梁王,钱通郡守被放了出来,并且重新回到青滩,他妻子也跟着回去了那个小屋。
石进还记得,出发的那天,他妻子对他说过,她在等着他回去!
有这句话就够了,活在这个世上就有盼头,就有动力,只是现在,前路凶险无比,也许没办法回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从他出发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可能无法回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小屋里了。
传递情报,这本就是一个很凶险的工作,进城不容易,出城就更难了。
要是他打探消息,并传递出去,巨门关的盐矿失守,想必对方定然会彻查全城。
那他这个外来人肯定是逃不脱的,就算他逃了,他的老丈人呢?那一大家子怎么办?就因为他,而导致整个家庭被砍头?
真是这样的情况,莫说他妻子不会原谅他,他自己也会在愧疚中夜不能寐。
所以他肯定不能走,并且还要给老丈人一家想好退路,哪怕自己死也可以,绝对不能连累老丈人一家!
打定主意,或者说从他出列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那盏茶的时间,就是他天人交战的激烈时刻,而最终,大义占了上风。
“呼!”
走得累了,石进靠在大树下休息,凭他老道的经验,就知道这附近一定有毯子发现了他,但他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就像一个真正的普通老百姓。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他继续向着巨门关前进,一直快到正午,他才看到城关的大门,等排到他时,他拉开了褡裢。
“你是来做什么的?”
“官爷,我是石家村的,来看望我的老丈人,他老人家叫陈民,对了,这是孝敬您的。”
掂了掂手里通宝的分量,负责记录的官员见石进如此识趣,也就放他安然进城了。
石进却不知道,与他一同进城的还有他的几位同僚。
在石进离开时,周超认真地说过,“石进兄弟大义凛然,我们必须要保护好他和他丈人一家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