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塑料垃圾袋漫天飞舞,时而高,时而低,人家防盗窗上的纸板被吹的噔噔作响。
路边停着的自行车,轻便摩托车,电动车,有许多被风吹得倒在地上,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风中凌乱的他,看着那些风中摇摇欲坠的车子,莫名其妙的想,它们会不会因为换个主人而时不时漏电,会不会变得多愁善感,会不会留念与舍得。
风继续吹,塑料帐篷哐哧哐哧的作响。
刘玖半响过后,才反应过来,它们是车子,各种没有生命的车子,如果他们哪天围成一团,讨论着留念与舍得,那卖二手车的公司岂不是要倒闭?
刘玖砸吧砸吧嘴,碎碎念:“哈哈,舍得,舍得,它们肯定舍得,不舍得怎么卖钱啊。”
那我会舍得吗?
他不知道。
水的清澈,并非因为它不含杂质,而是在于懂得沉淀;心的通透,不是因为没有杂念,而是在于明白取舍。
再后来,鬼哥托着身子趴在装满蟹壳的桌子上,哭着喊着:“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哦!”
楼下宿舍的门早就被宿管员锁死,而风越来越大,他们没有回头路。
夜间温度骤降,阳总一把鼻涕甩过,摸了摸胸脯前的衬衫,满腔热血:“我们要坚强!”
“坚强?”刘玖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大学里的最后一次坚强,竟然要用在熬夜喝酒抗冻上,我们还真是没用啊!
刘玖坐在塑料板凳上,远远的望去,疲惫不堪的他们,越看越像是那没有停车棚的车子,停在路边时不时“哔啵哔啵”的发出叫声。
“你们是哪辆车子?”刘玖挑出几个没啃完的虾尾,指着不远处的车子。
“啊?”阳总顺着方向望去,又补了一句,“什么什么车子?”
鬼哥捡起蟹壳,明白了刘玖的意思,吸了一口说:“摩托车,我要当摩托车,相当野性!”
杨瞎子砸吧砸吧嘴:“那我就电动车吧,电动车好,现在电费便宜。”
刘玖一口咬碎虾壳:“那我岂不是没得选,只剩下自行车了?”“算了,自行车也好,不用充电。”
“那我呢?那我呢?”阳总数了数,其他的都被选了。
“你啊!这辈子当不了车的,你只能是草原里的公马。”鬼哥甩了甩蟹壳,一抹嘴,憋住不笑。
那一晚,他们说了很多,他们边说,刘玖就边听。
再后来,风停了,天亮了,摇摇欲坠的车子也被骑走了。
那时候他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醉,老板账单上的雪碧又是何时出现。
就像如今站在天台一样,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几辆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车子。
直到风停了,天亮了,车走了,自己也快毕业了。
风停了它仍会刮,天亮了它仍会暗,车走了它仍会停,而自己只能用着流连忘返的台词怀念那恍恍惚惚的过去。
“叮咚一声。”手机里弹出教导处传来的通知短信,“祝各位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他妈的,我好像真的要毕业了。”坐在天台的刘玖点了根烟,打着算盘,去年为了流体力学和结构力学,已经葬送了一箱意大利脐橙,今年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刘玖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在想着如何寻找工作生活的时候,他却仍停留在为了修学分毕业该如何送礼。
他认为这样的他,辅导员不会可怜自己,因为连他自己都厌恶着现在的他。
未来的一个星期里,他作出惊天动地的改变。
夜以继日的跟着辅导员后面掂茶倒水,
这几天的观察下,刘玖发现,辅导员渴了他喝美国星巴克,饿了他吃KFC,就连签字的钢笔都是美国大牌的。
跟在他后面的刘玖不禁想问:“你不会是汉奸吧!这么喜欢外国的东西?”
但他不敢问,万一辅导员生气了,这几天的心血不就化为泡影了?
毕业的前一天,刘玖咬咬牙下血本,从网上淘出几箱日本泡面,几条俄罗斯香肠,还有一条美国内裤。
辅导员欣慰的点点头,帮他争取学位证,补齐了学分,千辛万苦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