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菁菁笑了,舌战群穷:“像我家阿玖坐到耐克斯巴达敲钟这个位置,是要保守公司机密的,不能跟人住一起,没有保姆,只有秘书,秘书懂吗,电视机天天跟着老板的那个。”
刘菁菁的谎言自成一体,三姑六婆不得其门而入,差点恼羞成怒。
三姑说:“上班又不是做间谍,这么神秘。”
刘菁菁说:“你当过白领啊?”
三姑说:“没有。”
外婆心里更加肆无忌惮了,乘追击。
刘菁菁说:“那你懂个锤子。”
刘菁菁大获全胜,阿玖屡次想冲出去打断,但看看三姑六婆抓耳挠腮的样子,再看看刘菁菁眉飞色舞的神情,想到一件事:行李七八十斤,他一百三,刘菁菁怎么搬上拖拉机的?
阿玖沉默了一阵,回屋穿好西服衬衫,直着腰板踱着方步,加入战局。
他拿捏下语气,说:“赵阿姨、秦阿姨、张婆婆,你们都在啊?不好意思,一直加班,多睡了会儿。”
三姑六婆诺诺以对。
“应该的,注意身体。”
“我们就转转,回去了回去了。”
外人离开,祖孙俩四目相对,笑容双双突变。
阿玖怒喝一声:“刘菁菁!你干吗把我拖回来!”
刘菁菁抄起豇豆,拔腿奔向厨房,边走边说:“小王八蛋,不把你拖回来,死在外面我都不知道!昨天我一看到你,看到你惨得……哎哟,惨得不行,我心疼啊……”
阿玖跟在她屁股后头,义正词严:“住口,不要假哭,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谁跟你告的密?你是不是预谋很久了?”
刘菁菁:“不跟你说了,我要炒豇豆了,山丹丹那个开花哟红艳艳……”
沟通失败,阿玖回房间给手机充电,发现未读微信几百条,首当其冲是自己被拉进了工作群。他心跳加速,进了公司的群,某种意义上,也算被一个集体接纳。
群里的信息向上拉,都是抢红包的讯息,夹杂员工们的表情包,喊着恭喜陈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
阿玖的手指慢下来。
在这个群里,他能看到的第一条终归出现,是张照片,KTV包厢内,男女面对面,男的正在给女的戴戒指。
阿玖的感知从未如此敏锐,他听见风自林间来,像轻柔的手抚摸每一株植物,有点潮湿,因为风里盛着小溪潺潺流动的声音。然后这些像潮水般退去,早蝉的鸣叫一层层涌上来,仿佛将他包裹进刺痛皮肤的麻布袋子,又闷又暗。他开始耳鸣,体内演奏交响乐,最主要的乐器是心脏,血液焦躁地涌动,嘴唇发麻,头顶开裂。
阿玖发现,这几年发生的事也不过如此,起初是前女友嫁人的悲伤,寻找工作再次失败的辛楚,朋友接二连三离去的无奈,然后是团子去世的痛苦,接着是自己不可描述的愤怒。
等等,团子去世了?
他妈的,她什么时候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