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还是冯保这次从宫里带回来的。</p>
只能说，他在宫中的人脉和眼线都还在，更何况是去的裕王府，可没有人走茶凉一说。</p>
说不得，现在的皇爷百年后，冯保又要翻身做主人了，以新皇宠臣的身份重返皇宫。</p>
当然，如果当初冯保是去做守陵太监，宫里自然也就没人会理他了。</p>
都不是瞎子，知道什么人可以不在乎，什么不能得罪。</p>
或许，嘉靖皇帝也是想着锻炼裕王的心思，毕竟是早晚的事儿。</p>
自从去年晕倒后，嘉靖皇帝身体自己能感受到，所以他才急急在朝中布局安排，也是不想发生什么变故。</p>
不过，短时间的大喜到小悲，还是让他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了。</p>
他对辽东损失五千骑兵当然不会心疼，他心疼的是银子，朝廷又要花钱去买回五千匹战马，还有，眼前那些烦心事儿。</p>
杨博并不同意杨选抽调蓟镇大军支援辽阳的走势，坚持不愿划拨一兵一卒前往辽东。</p>
在兵部的奏疏里，杨博直言最多两年，辽东就能恢复元气。</p>
在这段时间里，辽东诸军只需小心防范即可。</p>
一句话，杨博首先考虑的，还是蓟镇，是京师的安全。</p>
京师周围没有足够强大的军队，他就觉得很不安心，这或许也是做为兵部尚书首先要考虑的责任。</p>
这些消息，魏广德和张居正自然都已经知道，所以只是接过殷士谵递来的条子看了看。</p>
这是内阁今日才交给兵部，转交太仆寺的采购任务。</p>
“善贷，你之前说杨选那个谋划怕是要失败，还真被你说中了，鞑子根本没有顾忌那个什么王子。”</p>
裕王在上面开口说道。</p>
“杨选那就是个小聪明，像这样的国战，哪里是人质在手就能避免的，除非是俺答汗选定的太子，或许会有所顾忌。”</p>
魏广德老早就说了，杨选手里握着的不过就是草原上众多部落中一个部族族长的儿子，根本不算什么大人物。</p>
或许能让这个部族改变对大明的态度，可是对于整个蒙古来说，这样的部族太多了。</p>
而且，蒙古各部族之间本身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一样充满各种矛盾。</p>
或许，是为了一片草场，又或许，是部族之间历史恩怨，亦或者，仅仅是部族族长之间相互看不顺眼。</p>
如果杨选抓住的是俺答汗最看重的儿子辛爱台吉的话，应该可以避免两国大战，可是小规模的冲突也是难以避免的。</p>
“现在和杨选关系亲近的人，都在游说说年初杨博送入京城的情报是准确的，俺答汗今岁开始或许会全力攻打辽东地区，想要完全占领那里。</p>
否则，蓟镇大军当初要是进入辽东，就不会有今日一败。”</p>
殷士谵开口说道。</p>
今日进了裕王府后，屋里说话的主要就是殷士谵和魏广德，倒是张居正很是安静。</p>
不过众人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当初杨照为了升为辽东总兵官，可是没少派人送礼，请张居正在徐阶那里说项。</p>
现在因杨照莽撞坏事儿，张居正自然也是很不好受，担心在裕王心里留下一个识人不明的印象。</p>
“要按那说法，这一战或许鞑子就不会去辽东打，而是直接攻打蓟镇边墙了。”</p>
魏广德摇头笑道，“俺答汗不会不懂得避实击虚的道理，仗都想要打赢，自然就得逮着软柿子捏，才能保证胜利，军队士气也会因此高涨。”</p>
说实话，要判断蒙古人的进攻方向，是真的很难。</p>
和汉人军队打仗不同，要攻打某个方向，必然需要事前在该区域储备粮草，以供大军消耗所需，而蒙古人却是不同。</p>
他们的军队作战主力以骑兵为主，后勤则是驱赶着羊群的部落族人。</p>
士卒在前面打仗，部落族人就负责驱赶羊群和搬运抢掠的物资，机动性确实比汉人军队强很多。</p>
今日你看他集合往辽东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调头南下攻打蓟镇，实在是防不胜防。</p>
所以，杨博的看法，紧守边墙和死守城池，以目前明军的战力来说，也是比较合适的战法选择。</p>
至极妄想毕其功于一役，还是省省吧，鞑子不会给明军调兵遣将的时间，也不会把自家主力集合在一起等着明军来攻。</p>
明长城的修建，虽然看似保护了汉人的安全，让人们可以安居乐业，可是确实影响了朝廷官军，不管是因为有了城墙而不思进取，还是处处设防处处漏洞。</p>
明军到了中后期，整体战力下滑严重，虽还不至于完全不敌，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战法，所以一直显得很是被动。</p>
魏广德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草原骑兵，实在是觉得他们滑不溜秋的，除非他们愿意，否则根本就不会和你交战，而是直接远遁。</p>
想想当年朱元璋时期，还有朱棣时候，数次北伐草原消耗大量的国力，虽然有喜人的战绩，却都没有从根本上消灭蒙古人主力。</p>
“杨博大人求稳是对的。”</p>
终于，好半天都沉默的张居正也说话了，支持魏广德的看法。</p>
杨照那事儿，和他有些责任，不过那都是台面下的。</p>
朝廷要追责，还真查不到他头上。</p>
可张居正在得到辽东战败消息后，还是很自责，因为他觉得自己责任很大。</p>
想到之前魏广德曾经三番五次的劝告，结果自己都没听，不仅害了数千条无辜性命，更是让朝廷陷入危机当中。</p>
或许，当时换成其他将领，虽然也会追出关去，但绝不会追出去那么远，鞑子自然就无法设伏，他们也不会因此惨死。</p>
听了张居正的话，魏广德笑着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赞同还是在谢他声援。</p>
“正如杨尚书的设想，即便我大明再有几场这样的损失也无所谓，我天朝上国人口众多，地大物博，要补充恢复实力还是轻而易举的，所花的不过区区数年时间。</p>
只要严防死守边境城池，鞑子就会因为毫无所获而不得不撤兵，如果他们敢轻车简从绕过边境城池深入内陆，那不过是自取死路，那才是谋划如何消灭他们的时候。</p>
不过这些，首先得是对方出错。”</p>
魏广德接话道。</p>
裕王这会儿插话道：“你也支持杨博，担心蓟镇精兵去了辽东，鞑子会趁机进攻蓟镇？”</p>
“完全可能。就如我之前所说，鞑子最大的优势就是来去如风，今日还在辽东，可明日或许就在蓟镇边墙外出现。”</p>
魏广德答道，不过想到此时裕王或许还处于对朝政的摸索阶段，所以又补充道：“不管辽东战局如何糟糕，京师安危都是最重要的，是事关天下的大事儿，稍有不慎，就可能举国震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