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627御前</p>
“半月前会食之事为引，老师以操劳国事引疾乞归。”</p>
张居正正色道：“据我所知，兵部赵大人因早年忙于公务，饭食不定染有胃疾，近日时常发作。</p>
一旦发作必然卧床不起，疼痛难忍无法事事，老师先请辞，闭门修养两日，我料赵尚书必紧随其后上疏请辞。</p>
陛下刚登基，有老师和赵尚书先后请辞必不允，必定会好言挽留。</p>
我再放出消息，老师染疾乃是那日高拱所言之故，心灰意冷导致身体不适思归。</p>
前有开海一事不得人心，后有当朝首辅被逼请辞，朝廷舆论必然会群情汹涌，就算是陛下，也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老师离去，而解决的唯一办法，就只有让高拱离开。”</p>
徐阶擅长的就是利用势，而张居正提出的这个主意，也正是他最擅长的领域。</p>
其实借助朝廷舆论，本质上就是要准确判断人心。</p>
大家都不支持开海，而高拱支持，他就已经站在大家的对立面上。</p>
徐阶先在陛下面前坚持反对开海，和大部分官员保持一致，就会得到舆论支持。</p>
之后自己再因故请辞，捞一拨舆论同情，就算之前打算置身事外的老官油子也会有唇亡齿寒之感，他们也容不得高拱继续留在朝堂上。</p>
大明官场之上，还有个论资排辈的传统，就好比内阁名次一般。</p>
大家虽然都是阁臣，可还有首辅、次辅、辅臣之分，还有先进、后进区别。</p>
高拱以后进，凭借皇帝的宠信就可以把首辅逼到这个份上，他们不同仇敌忾是绝不可能的。</p>
这个时候再有科道言官前仆后继上奏弹劾，隆庆皇帝就算有心保高拱，怕是面对满朝倾拱也会束手无策，要维持朝政平稳，就只能忍痛弃拱了。</p>
“你打算让谁出手？”</p>
徐阶只是沉思片刻就问道。</p>
“刑科给事中张缙。”</p>
张居正答道。</p>
“再加上李复聘的弹劾奏疏，明日一起送入内阁。”</p>
徐阶马上就做出了决定，不管皇帝怎么想，务必先把高拱搞下台，至于和皇帝的关系，再想办法慢慢修复就是了。</p>
而此时，谭纶奏疏的消息也已经扩散，整个京城官衙里上班的官老爷们都听说了此事。</p>
一时间，无数的书办、小吏从各自衙门里被派出，急匆匆赶到通政司抄录谭纶奏疏，然后带回去给自家老爷看。</p>
内阁高拱值房里，郭朴已经和高拱相对而坐，正在说起此事。</p>
两人这会儿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在外的官员们和他们当初表态一致，是希望能开海禁，试试效果的。</p>
他们在内，谭纶、涂泽民等人在外，内外呼应之下，开海禁的政策说不好真的就能通过。</p>
想到前些天受的气，高拱还兀自有些不甘。</p>
虽然最初他是因为义气之争选择和徐阶唱反调，可事后他也觉得涂泽民的意见有可取之处，试试无妨。</p>
所以，即便大量反对奏疏出现，指责他擅改祖制是他依旧坚持自己最初的观点。</p>
高拱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觉得是对的，不管别人如何，他都会坚决支持，根本不受其他人的影响。</p>
“谭纶的奏疏上的好，让这帮子成天在京城混的官员看看，谁才是井底之蛙。</p>
都没去过地方上，哪里知道管理地方的难，也只有涂泽民、谭纶这些在江南日久的人才知道该如何平定地方。”</p>
高拱轻啜一口茶，淡淡开口说道。</p>
“能够得到外朝的支持，确实是一件好事儿，这也说明涂巡抚上奏不是心血来潮，说不好在上奏前和浙江、广东等地官员是有联系，商议过的。”</p>
郭朴也是点头称是。</p>
他们这些在朝中的大臣，对沿海的了解肯定比不过这些地方官，自然制定政策上难免失当。</p>
或许就是因为他熟悉，他和高拱两人在重大问题上几乎无话不说，当然知道开海之议和高拱无关，有今天这个局面自然想当然以为是涂泽民通过和周边官员沟通后，深思熟虑的结果，根本想不到此事背后还有幕后推手。</p>
“我已经想好了，不管陛下是否答应，我都会请求陛下一试，到时候我们提出可选择一处良港开海，等上几年，看清楚开海的效果后再决定后续如何。</p>
若是对朝廷有利，则扩大，若是不利，则维持甚至关闭此港。”</p>
高拱把自己这两天想到的又对郭朴说道。</p>
“大善，正如如此。”</p>
对此，郭朴自然没有意见。</p>
祖制是什么东西，那不过是大臣们用来钳制皇帝用的，可不是用来对付大臣用的，他才不会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p>
既然做官，自然就想要把天下治理好，自己也有机会青史留名，而这正是他们这些官员所追求的。</p>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也不负自己一生所学了。</p>
“两日后大朝会上，还请郭公助我一臂之力。”</p>
之前，高拱就有此打算，今日又见到谭纶的奏疏，高拱自然觉得胜利在望。</p>
开海，至少是尝试开海，在高拱和郭朴二人看来，这是众望所归之事。</p>
至于朝中阻力，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呱噪。</p>
他们懂什么？</p>
高拱是很看不起京官的，觉得他们就是趴在帝国身上不断吸血的蚂蟥，只知道为自家利益考虑，贪污腐败捞银子，对国家一点贡献都无。</p>
如果稍微有点廉耻之心，就不应该反对利国利民的政策，比如这开海一事。</p>
高拱还想着等两日大朝会上出手，狠狠出一口恶气，他哪里知道不远处已经有人打算对他出手。</p>
京官的议论，对魏广德来说，丝毫不会受到影响，虽然他也让人去抄了谭纶的奏疏，只是拿回来看了眼。</p>
虽然不关心别人的议论，不过不得不说，魏广德到这会儿才是真的明白，开海这事儿真的非同小可，他还是低估了此事的影响力。</p>
甚至，魏广德估计在皇宫里的隆庆皇帝这会儿看到东厂给的密报，怕也是冷汗直冒。</p>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高拱高高兴兴走进内阁办公，只是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就满脸寒霜的走出了内阁。</p>
一直到了宫外，家里的轿夫已经被人喊道了这里等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