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李春芳这时候已经恢复了淡定,心平气和开口说道。</p>
下面向皇帝奏报事情,可以如实记录,怎么处置是皇帝的事儿,而内阁给皇帝的奏报,则要求给出建议,至少要让皇帝知道内阁的态度。</p>
可这次的事儿,内阁显然有些不好表态。</p>
“叔大,还是你先说说自己的看法。”</p>
内阁阁议,首辅和次辅一般为了避嫌,都不会在会议开始就表达自己的态度,给会议定调子,而是要先听取其他人的意见。</p>
所以每次会议,李春芳和陈以勤都是最后表态的。</p>
而其他人讲话的顺序,则是按照入阁时间早晚来排序,张居正自然是第一位,其后是殷士谵,最后才是魏广德。</p>
这也是内阁现在的排序,魏广德科举资历都少于殷士谵,所以隆庆皇帝当初才给了殷士谵文渊阁大学士,而他只能是最末的东阁学士。</p>
这时候,张居正已经开口说道:“既然弹劾辽王的罪名都已经查实,就据实禀报,请陛下下肢责罚,至于其在王府中竖起大纛,不过就是多添一条罪名罢了,陛下要如何处置,都是家事。”</p>
按照朱元璋当初定下的律法,皇室内部都是家事,三司还真没有审问之权,除非得到皇帝的旨意。</p>
张居正的话,应该是中规中矩,是最普通的处置方式。</p>
魏广德微微点头,他一开始也这么想,反正最后都是皇帝定,先按照钦差调查结果就已经确定辽王有罪,多一条少一条,差别不大。</p>
“以辽王所犯罪行,似乎有些轻了,是否应该请陛下严惩?”</p>
殷士谵这会儿正义感爆棚,当初看到弹劾辽王罪行时他就气的不轻,觉得应该重罚。</p>
“大纛”一事,殷士谵觉得是个除暴安良的机会,这样的人不应该是被责罚,而是削爵。</p>
当然,如果隆庆皇帝认为辽王不臣,削爵都是轻的,应该除国才是。</p>
不过这个时候,不知道皇帝的心意,所以他也不敢说出这些话。</p>
“请陛下治罪,严惩.”</p>
李春芳喃喃道,随即又看向魏广德问道:“善贷支持叔大还是逸甫?”</p>
魏广德本来是要帮着殷士谵说话的,轻重处罚对他来说无所谓,因为和他没关系。</p>
可刚才李春芳才提醒他注意,按照他本心,若是他第一个说出意见的话,应该是站张居正这边,所以这会儿他就改了一贯的处事态度,选择站张居正一边。</p>
“我觉得叔大的处置更加稳妥,不管陛下要从轻还是从重处罚,那是天家事,内阁要做的还是公允。”</p>
魏广德开口说道。</p>
“嗯,有道理。”</p>
李春芳开口道,“辽王有罪,该怎么处罚却不是朝廷能决定的事儿,正甫,你看呢?”</p>
李春芳说完,就看向陈以勤。</p>
殷士谵和张居正的态度,其实都是请求惩罚辽王,只不过殷士谵更加激进一点,希望能请陛下重罚,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p>
至于魏广德这次支持张居正而不是帮殷士谵,陈以勤也没放在心上。</p>
“陛下初登大宝,对于各藩一直都是赏赐有加,这次辽王事,我觉得可以提醒陛下,适当加重处罚,以免各地藩王欺陛下仁厚,做出一些事来。”</p>
陈以勤的态度,明显就是帮殷士谵了,依旧是之前的味道,唯一有变化的只有魏广德。</p>
不过下面的魏广德并无表情变化,说是大事儿,可真说起来,处置藩王,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过也需要谨慎对待。</p>
许多人或许认为,这个时候大明的藩王都是被圈养的,没有威胁,可以任由皇帝生杀予夺。</p>
虽然这是实情,可毕竟影响力还是太大了。</p>
朱棣当初怎么造反的?</p>
不就是建文帝朱允炆连续削除五位藩王后引发的,要是隆庆皇帝上台就开始削辽王,知道的当然说皇帝是秉公处置宗室败类,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说。</p>
“辽王可有子嗣?”</p>
李春芳有顾虑,虽然陈以勤和殷士谵支持重罚辽王,但真能这么做吗?</p>
不由得,李春芳就在想惯例,以前是怎么处理这事儿的。</p>
别说,就是隆庆皇帝的劳资嘉靖皇帝也是在登基不久,就处理过这么一个藩王,那就是庆王朱台浤。</p>
嘉靖三年,庆王朱台浤向太监等人行贿,希望能帮忙向朝廷讨回被削去的俸禄,结果被嘉靖皇帝知道,新账旧账一起算,将其废为庶人。</p>
不过那时候嘉靖皇帝初来乍到,心还不狠,只是废朱台浤本人的爵位,并没有废除庆藩而是让朱台浤的儿子朱鼒枋袭封为庆王。</p>
所以,李春芳这个时候想到的第一个处理办法就是将辽王废为庶人,由其子袭爵。</p>
这样,对朝廷和宗室都有交代。</p>
李春芳的话,陈以勤、殷士谵和魏广德自然都是不知道的,因为奏疏里并没有提到辽王府子嗣有参与犯罪,所以没法回答。</p>
不过张居正是江陵人,自然是知道的,于是开口道:‘据我所知,现任辽王朱宪并无子嗣。’</p>
“这样啊。”</p>
李春芳这下也为难了。</p>
请隆庆皇帝将辽王废为庶人在李春芳看来就是最重的处罚了,也是最能交代的一条。</p>
可现在辽王朱宪无子嗣,这样处罚肯定就不行。</p>
再往下想,貌似都不合适。</p>
建文帝朱允炆削了五位藩王,上一任皇帝嘉靖废了四个,也是不遑多让,可情况却不同。</p>
除先前说的庆王,被嘉靖削爵的第二个是郑王朱厚烷,不过他被罚是因为劝嘉靖皇帝不要沉迷修炼,服用丹药而被废。</p>
去年隆庆皇帝已经给他平反,还给了诸多赏赐。</p>
剩下的就是恶贯满盈的徽王朱载埨和伊王朱典楧,这两位是直接除国。</p>
不过那是嘉靖朝末期,皇帝地位已经稳固的情况下进行的,宗室也没人敢有意见。</p>
其实要真比起来,这位辽王犯的事儿和这两位亲戚到底差不多,要是提前两年爆发,兴许嘉靖皇帝也一并就废了。</p>
“没有子嗣,重罚就.”</p>
李春芳有些犹豫的说道。</p>
这话是说给陈以勤听的,毕竟对藩王的重罚就那些,他也不是没考虑他们的建议,可现实不允许啊。</p>
陈以勤和殷士谵其实都明白李春芳的打算,在从张居正口中知道辽王无嗣后也有些犹豫。</p>
陈以勤看了眼殷士谵,后者会意的点点头。</p>
“既然如此,那就按叔大和善贷的意思,首辅大人意下如何?”</p>
陈以勤退让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