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魏广德提出“代理人战争”的模式，对大明其实才是最有利的，这是几天商议后，李春芳得到的结论。</p>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真要细算才会发现，为此大明只需要付出些铁器和粮食，就能让草原势力互相攻伐，而最后都被削弱。</p>
不管最后是把汉那吉还是辛爱黄台吉获得最后的胜利，蒙古人的势力都大幅下降了，对大明的威胁自然也最小。</p>
甚至，如果得不到大明的支持，新的大汗出现在草原上的时候，恐怕连想要活命都得看大明的态度。</p>
因为战争已经让他们极度虚弱，那时候不是向南寻找生存空间，而是要想想该怎么活下去。</p>
其实，类似的计谋，在春秋战国时期，还有后来的三国和宋朝时都曾经大量使用，本质上就是反间计的一种变形。</p>
只不过，在大明君臣都不怎么了解蒙古内部情况的时候，没人会去想这么操作。</p>
而且，那个时候确实也没地方下手。</p>
可现在把汉那吉降明，给明朝了解蒙古社会带来了机会，魏广德也因此想到了这个方式削弱蒙古人的实力。</p>
虽然有难度，但只要操作成功就会获得巨大收益。</p>
但也因为操作难度，内阁里对魏广德的提议支持声并不高，只有殷士谵明确支持，其他人都很是怀疑。</p>
相应的，他们更愿意选择张居正提出的方案，在大同和俺答汗进行一场大决战，彻底削弱来自北方草原的威胁。</p>
可是现在情况就不同了，大同的总督和巡抚所提建议里，就有和魏广德不谋而合的地方，这说明这条计策也是有一定可操作性的，否则下面的人绝对不会提出来。</p>
要知道，负责执行的可就是他们，若是难度大到不可能实现，他们也绝对不会傻傻的提出这条方案来。</p>
打，未必能打赢，防守却是无妨，都这么多年了，只要边将严阵以待，蒙古人也是打不进来的。</p>
只要拖上几年，等俺答汗老死，草原上就可能因此陷入一片混乱，大明从中渔利。</p>
李春芳还在思索的时候，次辅高拱已经走了进来，和他随意打个招呼后就坐下，等着他的下文。</p>
李春芳也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把刚送来的奏疏递给高拱，让他先看看。</p>
高拱的态度，李春芳也已经习惯了，只是不想和他多做纠缠。</p>
甚至，也是因为高拱这样的态度，让李春芳更不想这么早就退出政坛。</p>
只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犯错，高拱就拿他毫无办法。</p>
若是敢对他用强，只要把消息散播出去，高拱就很难在朝堂上混了。</p>
只是可惜，高拱始终没意识到，他对李春芳的强势，其实起到了反效果，不仅没有让他生出退意，反而更加坚定他留在朝堂的决心。</p>
高拱很快也看完了王崇古的奏疏，低头思索起来。</p>
他所谓的上中下三策，其实是按照事态发展所定出的策略，与其说是三策，倒不如说就是一策。</p>
先是争取借此和俺答汗进行和谈，拿到大明想要得到的东西，包括赵全等反贼和被掠人口，争取俺答汗答应封贡，做为条件就是大明同意和蒙古人进行互市。</p>
若是达不成条件，则就是兵戎相见，进入所谓第二策，大明防御，顶住蒙古人进攻，坚持不放还把汉那吉。</p>
至于三策，那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实行，毕竟只要俺答汗不死，这条计策就没有实现的可能。</p>
而相对来说，张居正提出在大同和蒙古人决战就简单许多。</p>
大明虽然会为此付出相当程度的代价，但是蒙古人的损失会更大。</p>
“呵呵.王崇古和魏广德的意见倒是不谋而合，都是打算分化草原。”</p>
第一条，高拱当然是先跳过，他还得好好想想是否可以用和谈的方式结束两边的对立状态。</p>
针对二、三条，魏广德的思路其实和王崇古类似，拖时间，拖到俺答汗老死，再插手草原事务，把他搅乱，从始至终都避开张居正的提议，发动一场大战。</p>
王崇古、方逢时的计划好不好先不说，高拱首先考虑的还是内阁这些阁臣的意见，居然和外臣不谋而合，这就不得不让他多想想，或许张居正的决战策略却有不妥之处，否则大同方面不会完全不提迎战的事儿。</p>
内阁里有魏广德的存在，始终让高拱有些拘束，因为这人太能隐藏了。</p>
以前在裕王府的时候，他就只出主意，对外都是他和李芳去做的，再不然就是陈以勤他们。</p>
直到景王就藩后，魏广德才开始公开代表裕王府出面参与一些活动。</p>
在高拱眼中，魏广德就是一只择机而动的毒蛇，所以他现在对内阁其他阁臣的防备，远没有对魏广德更深。</p>
当初就是因为发现他是个有想法的官员，但是小心思也不少，所以高拱有意把他外放，这样就可以和他避开，也就不用时时刻刻防备他。</p>
可是没想到造化弄人，结果没成功，反而两人的关系生分了。</p>
他能感到，自那时开始，两人都在互相戒备。</p>
可魏广德太年轻，又不能想对付李春芳他们那样。</p>
就算他都熬死了，怕魏广德还活蹦乱跳的活跃在朝堂上。</p>
本来想着支持张居正的法子，到时候让魏广德出去监军，再想办法让他就别回来了，可没想到大同居然给了这么一份奏疏，这开战的可能性就再次降低了。</p>
是的，高拱现在一边醉心于国事，另一边也不忘记在朝堂上排除异己。</p>
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他要把威胁铲除在萌芽状态，而魏广德就是他视为最大的威胁，甚至超过了张居正。</p>
张居正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可魏广德不是。</p>
关键当初隆庆皇帝把李芳手里的册子都交给了魏广德，为他扩展羽翼，这让他动起手来也是畏首畏尾。</p>
因为他也不确定魏广德在隆庆皇帝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p>
“这个是后话，现在要商议的还是王总督和方巡抚提出来的谈判条件，诸如赵全叛贼和被掠百姓，已经封贡的事儿，是否可行。”</p>
李春芳这时候笑道。</p>
高拱也收回思绪，知道这才是今日要商议的大事儿，于是点点头说道：“封贡和互市，这个得看陛下的心意，我们先议论下，再和陛下说。”</p>
到这个时候，高拱暂时不去思考魏广德，而是开始想如果和俺答汗进行和谈，大明该怎么做。</p>
应该说，王崇古的奏疏，把大明要的利益都包含进去了，也没什么好补充的。</p>
至于封贡和互市，其实高拱也觉得可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