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右相向来以睿智机敏著称,可竟然也同天底下的芸芸众生一样,一副的庸愚模样。失了那孩子,本王固然是痛彻心扉。可本王要杀你相府上下,绝不单单是为了那孩子。本王今日既是要右相死,便要右相死得明白,死得清楚。所谓子嗣,于本王而言,说到底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机缘。有,则锦上添花。无,又有何妨?
世人痴愚,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延续香火,便可随意婚配,放肆生育。怀胎十月,苦了天底下多少妙龄女子。待到一朝分娩之时,母子临危之际,便又轻而易举地做出弃母保子的选择。美其名曰: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什么膝下承欢、子孙满堂、天伦之乐,不过都是以牺牲母亲,牺牲女子为前提、为代价,为男人们换取来的一片昌盛繁荣。如此虚伪而冷酷的昌盛与繁荣,本王自来不削一顾。
在本王的眼里,北域王的王座和万千的富贵荣华,若是没有了那个人,本王要它有何用?即便是拥有再多的子嗣也好,若是没有了那个人,本王又要他们,何用之有?
右相,你有千处不该,万处不该。可最最不该之处,并非是残害了本王孩子,而是动了害那个人的念头。”
慕容晓闻言,僵在原地。苏景年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为他所毒害的莫若离。
稍后,便放声大笑,放声嚎啕,慕容晓陷入癫狂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想不到,晓万万的想不到。晓自认,为北域,为先王,为王爷奉献了毕生的心血。可在王爷的眼中,晓一家满门百余口的性命,竟比不上一个女子来得重要?威震四方、不可一世的北域王,既然为了一个女子,可以舍弃王位,可以不要子嗣。王爷如何对得起北域历代先王,如何对得起大齐皇室的列祖列宗,又如何对得起北域的千千万万子民?!悖逆天道,叛逆人伦!王爷行此如此邪魔歪道,就不怕有朝一日遭天谴民伐吗?!”
面对慕容晓的癫狂行径与话语,苏景年脸上的笑意亦是更悲。
道:“右相不懂本王,本王不怪你。或许,在这茫茫的人世间,能够懂得本王的人,从未存在。倘若本王心之所愿,乃是世人口中的邪魔歪道。那么即便是沦入万劫不复,本王也要将这条邪魔歪道走到底。”
一旁的陈虎与十七,久久无法回过神来。莫要说慕容晓不懂苏景年,连他二人,竟也是丝毫未曾懂过。
慕容晓哭笑了好一阵子,方停了下来。
双目红彤,慕容晓狠道:“既然王爷已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么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王妃的真实身份,根本不是什么大金完颜氏罪女离若,而是大金的长公主,莫拉呼尔-若离!说起‘犯上作乱’,晓可真是不及王爷半分。明知道圣上亲自下诏,赐婚于太子殿下与长公主殿下。可王爷竟忤逆圣意,胆大包天地袭击和亲队伍。强娶大金长公主、大齐的太子妃,为北域王妃。王爷为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不顾皇恩浩荡,欺上瞒下,一意孤行。更枉顾南国、北域、大金三国开战之风险,背离民意,倒行逆施。这桩桩罪过,哪一个又不是诛灭九族之罪?今日,若是王爷杀尽晓府内上下,晓敢保证,明日北域王妃的真实身份,乃是大金长公主的真相,便会大白于天下!”
立在苏景年身旁,陈虎听闻慕容晓之所言,身躯一震。转而怒极,破口大骂。
道:“右相莫要狗急跳墙,含血喷人!”
“哈哈哈,怎地?陈将军是真的不信晓之所言?还是痛心于如风少将军啊?如风少将军于锦州荣归之时,不过二十出头。可惜他年少英豪,忠心耿耿。却为王爷利用,惨死荒野。想你二人,情同手足。又冠勇三军,并称‘风虎双杰’。敌人于战场上但凡听闻了你二人的名号,无不吓得四处遁逃。真是可惜,现如今‘风虎双杰’,就只剩下你陈将军一人了。晓但劝陈将军,擦亮双眼,好生看看,将军侍奉之主,配不配得上将军的不二丹心。”
“你!!!看老粗撕烂你这张胡乱鬼扯的狗嘴!!!”
陈虎被慕容晓彻底激怒了,扑上前去,扯住慕容晓的衣领,抬手便甩了他几巴掌。
慕容晓的脸被陈虎抽出几道血痕,嘴角也流了血,可他全无惧色,说:“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将军觉得,此时此刻,晓还有说谎的必要吗?”
“你!!!”陈虎见他嘴硬,便还要下手。
“陈将军,退下。”苏景年将他唤住。
陈虎气得直喘粗气,奈何有苏景年制止,不然他定要慕容晓好好尝一尝“风虎双杰”的厉害。
陈虎心有不甘,可仍是服从于苏景年的命令。
把慕容晓扔在地上,他退到了一旁。
苏景年自椅子上起身,来到慕容晓身边。
心中想,难怪若离不愿说出害她贼人的身份。原是为了保全北域与我。又是我,害了她。
“右相,便也是如此威胁王妃的么?用右相口中的‘真相’?”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爷不曾念及半点的往日情谊,便也莫要怪罪晓心狠无情!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日,便是南国、大金,群起而攻之,讨伐王爷之时!”
苏景年点点头,她赞同慕容晓的说法。只是在慕容晓的威胁之下,她分寸不乱,脸上的神色反是轻松了不少。
说:“如此看来,右相口中的‘真相’,便是右相最后的底牌了?”
慕容晓诧然,衬道:“王爷可要想清楚,以晓一家满门百余口的性命,换取一个关乎北域安危、关乎王爷与王妃安危的真相,这难道不值得吗?难道,王爷打算以一己之力,同全天下人为敌吗?”
“本王觉得,并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