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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昭的右手手骨碎片戳出皮肤,幸而绕过了神经、手筋和动脉,缝合后,身多处受伤,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就是严格卧床,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床上,躯干不能直立,吃东西只允许床摇高起来不超过30度,翻身只允许板状翻身,身体绝对不允许乱动,否则就会造成终身的慢性疼痛。
颜昭像一块死肉似的躺到了第三天,就觉得浑身难受,疼变成了麻,麻变成了痒,她像是卡进一个低窄的缝隙,半点也不让动,煎熬得快要发疯。
她从医院出来后,就被白烬野接到了海边的住所,可她迄今为止,都没见他露过面。
躺在床上保守治疗的阶段,她习惯了闭上眼睛用耳朵去听周遭的一切,因为曾有医生告诉她,如果突然感到听力下降,一定要在72小时内得到及时治疗,过了黄金时间,听力就再难恢复了。
她害怕失去听力,害怕被打到致聋的抗生素,这种恐惧从很小就开始有,每每有头疼脑热,她用药都会非常小心。
所以她要时刻打起精神,除了睡眠以外,就是要留意自己的听力。
远处有海潮声,近处有鸟鸣,窗帘被风吹得噗噗响,门外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那些人跟走廊里的人问过好,就开门进来了,搬进来的都是一些鲜花,颜色不多,是近年流行的人鱼姬色系,那些人动作轻且快,更不交谈,把花依次摆到落地窗前就又无声地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又都跟走廊里的那个人问了好。
颜昭顺着鲜花的方向,望到窗外去,晴空里养了片云,朗蓝得像假画。
这整间卧室就像一座精心定制的娃娃屋。
这娃娃屋,是白烬野的作品。
母亲还在老家,不知道自己的遭遇,厉落曾第一时间联系了她,可母亲接听电话本来就不方便,当时可能在照顾外婆就没看到,就算看到了陌生号码来电,也会以为是骗子骚扰,所以根本就没有联系上人。
等颜昭苏醒过来后,特意叮嘱厉落,不要告诉她的家里人。厉落告诉她,白烬野已经交了所有医药费,等出了院,将会把颜昭接到家里照顾。
颜昭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再一转念后,又默然同意了。
不消一刻,又来人给她洗头了,护理员穿着粉色制服,和蔼可亲,洗头的手法非常专业,顺带帮她护了肤,就是嘴巴碎叨了点,说自己以前是在月子中心做事的,给刚生产完的产妇洗头,这段时间会竭力为您服务。
颜昭心焦,听她没完没了的讲女人生孩子的事,眉头蹙得越发紧了,却也没说什么,她不能挑,她必须尽快好起来。
而第二天,洗头的就换人了。
同样的,胸腰间佩戴的支具不太舒服,颜昭问了一嘴来复诊的医生,第二天,支具就换了新品牌。
之前刷到一条视频,有人说,他的梦想是想永远躺在床上,有吃有喝,有人按摩,颜昭内心感慨,她已经成了躺着的人生赢家,可是却没有一刻不是煎熬的。
健康的时候,她连懒觉都不敢睡,从没去过美容院,也没花钱买过鲜花插在家里,所有锦上添花的享受,她都没有沉迷过,厉落说的对,她年轻皮囊下有着一颗四十岁老男人的心,她从父亲卧床的那一刻,就已经变成一个老男人了,许多事不敢也要装,不行也要上,否则谁来还债,谁来保护妈妈和外婆。
天真烂漫属于那些有倚仗的孩子,十四岁以后,她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