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世隔绝的黑天鹅港连续工作十数年后,赫尔佐格博士逐渐失去了对于时空的实感。
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他会收到最新的研究资料,以及关于外界的不少电报新闻。
无外乎是关于冷战的走势,莫斯科那些老爷们的胡扯,以及一些可以反复用来读的花边。
唯有每年两度到来的破冰船,能让赫尔佐格获得类似于节日的错觉。
伏特加,巧克力,鲜肉罐头,雪茄以及最重要的实验材料,未知高等生物的量组织样。
赫尔佐格从未亲眼看到过那个伟的生物,他只能在脑中勉强勾勒出“龙”的轮廓。威严,古老,神秘。
在他看来,黑天鹅港的研究成果,可能超越了全世界一个世纪,甚至更多。
极其成熟的克隆技术,极地地区从不间断的供暖供水系统,龙类基因组破译计划
所以,博士很难相信邦达列夫少校的话。这个优雅而强悍的克格勃告诉他,曾击败他祖国的伟国家,即将迎来自己的谢幕。
一个能支持黑天鹅港和很多类似研究所的国家,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崩溃?
但邦达列夫带来的证据太多,充分到赫尔佐格不得不相信。黑天鹅港即将迎来其终结,跟随着时代一起。
“博士,基因组破译的成果整理好了吗?”
少校先生打断了赫尔佐格的思绪。
“都在这里了。如果一切按照计划,十年之内这个不可思议的项目就将完工。”
博士不由得惊叹。这个项目实在过于惊人,他也仅仅完成了其中很小一部分。
“距离圣诞节没几天了,抓紧时间。我们会一起继承黑天鹅港的财产,莫斯科,纽约,东京,全世界都会欢迎我们的到来。”
“少校”熟练地念出台词,全神贯注地扮演着一个身为贵族克格勃的野心家角色。
“孤儿院的那些孩子呢?他们算是珍贵财产吗?”
“带上胚胎就可以了。博士你如果对那些孩子产生了感情,我也能理解。
毕竟您没办法和那些无趣的护工、士兵和研究员愉快相处,黑天鹅港实在没什么娱乐项目。
那些混血种,带上一两个其实也可以,只不过有些麻烦。”
“邦达列夫”向博士敬了个礼,假装在研究所中参观,同时认真撰写关于11号城市的报告。
这个所谓的“黑天鹅港”就是个盗版货色,在他看来就是个马戏团,所有人都是用来取悦君主的小丑。
除了一个提前被安插在内部的假研究员,剩下的所有人,从护工和士兵,到孤儿院的孩子,包括天才的赫尔佐格博士,都是可替换的产品。
他们生活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微型城市中,天真地认为自己还活在90年代。
赫尔佐格无疑是龙族基因学方面的天才,他一个人就能顶得上卡塞尔学院三个基因学终身教授。
委员会曾经想替换掉他,但发现效果新人效果并不好,只能又换回使用赫尔佐格。
博士独自留在孤儿院的院长办公室中,若有所思。
孤儿院的孩子们在他眼中,都是不错的实验材料和玩具。黑天鹅港的生活实在过于无趣,而这些混血种孩子对博士来说,就像种在后院中,常年精心打理的盆栽。
但如少校所说,当他们去到外面的世界后,这些孩子就成了单纯的累赘。而且孩子长后会慢慢变得不听话,变成不合格的玩具。
安东和霍尔金娜是孤儿院的孩子们中最好看的,血统也很优秀。等他们长后,会像是贵族出身的子弟。
但这种东西,在这座港口中还算珍贵,而在外界,“安东和霍尔金娜”们可能多得像是杂草。
赫尔佐格心中作出了决断,完全没必要带。如果他有一天想念了某个玩具,再克隆出来一个就行了。
但不知为何,他的脑中经常出现一种错觉。赫尔佐格总觉得,他该有更有趣的玩具,一两个男孩或女孩。
他在走廊中散步,暗自享受所有人谄媚的笑容,表情和蔼。
孩子们看到院长都会立刻安静下来,站得笔直,希望得到院长的赞赏。院长心情好的时候,甚至给过一个孩子一整块巧克力。
赫尔佐格悠然地走到走廊尽头,突然有点发愣。他明明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对这个房间却几乎没有印象。
打开冰冷的厚重铁门,其中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铁床。铁床上安装着控制精神病人的强制拘束衣,但有些破破烂烂的,还溅上了几滴鲜血。
在他来到黑天鹅港前,这里曾经被用作病房吗?
圣诞夜,温暖,欢快,无忧无虑。
男人们抽着香烟,护工们穿着崭新的裙子,年轻男女和孩子们在厅里跳舞歌唱。
赫尔佐格按照惯例,发表了简短的致辞,所有人都在用力地鼓掌。
明年的补给还会正常到来,烈酒和香烟的配给还会增多,暖气依然24小时供应。
孩子们长后,他会从中挑出最优秀的几人,送他们去莫斯科读学。
祖国依然昌盛,在黑天鹅港奉献的所有人,都是国家的英雄。
和去年差不多的致辞,赫尔佐格说完后,莫名有些胸口发闷,可能是暖气开得太高了。
他离开厅,让年轻人们纵情享受平安夜的最后快乐。
“准备好了?”
“再等十五分钟,在圣诞到来时,让黑天鹅港迎来终结吧。”
博士站在寒风之中,表情漠然地回答邦达列夫。
“那些孩子,要带走谁?”
“不用了。”
“我有预感,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的。”
“少校”微笑了一下,用使用航空煤油的打火机给博士点上一支香烟。
两人并立在雪国的避风港中,用冰冷的伏特加碰杯。
“少校”看了眼腕表,时间到了。
博士“我还不清楚,你打算用什么方式将黑天鹅港埋葬?”
“很简单,简单到你不会相信。
rrychrstas,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
赫尔佐格扭头的瞬间,“少校”突然拔枪射穿了他的左胸。
枪声在雪原上回荡,无人应答。
博士在地板上扭动了几秒,失去了声息。
“别装了,你没死。你的心脏是异位的,刚才那枪只是擦到了你的左肺。”
“你,你,到底是谁?”
赫尔佐格死死盯着邦达列夫,这个自称沙皇家族末裔的克格勃少校。
“我?我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仔,和你一样是个冒牌货。”
邦达列夫的军靴狠狠击中博士的右腹部。
“你个人渣,你知道你让我亏了多少钱吗?我下注押你会带走霍尔金娜的,那女孩多好看啊。
现在根没人押你会送某个孩子去上学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无可救药的骗子人渣。”
邦达列夫迟迟没有给博士致命一击,而是用军靴不停踹他。
“你知道我有多难吗?要学特殊口音的俄语,参加旧式克格勃的特训,上演员课程,花了很久才得到这个职位。
结果呢,才两年你就要被替换了,连最后的赌局,你都让我亏了很多钱。”
赫尔佐格的眼神从震惊和怨恨,变成了单纯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