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黑剑,折断的红枪。
暴怒的灰与白。
半朽的双生世界树。
破碎的避风港,行将末日的世界。
人们哭泣,呐喊。忏悔,告白。
天台上,垂死的新王注视着一切。
罗隐与白王在天穹与冰海之间展开殊死的厮杀。
两块圣骸推动着他不断朝黑王进化,侵蚀着他的灵魂与躯壳,罗隐的精神领域释放着至深的绝望气息。
白王的神情混杂着暴虐,愤怒,与狂喜。
罗隐在祂眼中,逐渐与尼德霍格的影子重合起来。
数千年后,多么美好的一战!
黑剑与断枪同时刺穿彼此的身躯,王与王纠缠着飞向高空。
他们想要尽兴的一战,于是怒吼着斩开通向现实的大门,冲向更高远的天穹。
整个世界同时观测到了那恍若神明或魔鬼的生命。
冰山在他们的碰撞中断裂崩塌,亿万年的冻土层被他们的武器随意切裂。
大气因他们的振翼掀起风暴,海洋随他们的怒吼掀起狂潮,一切物质在他们周围归为尘土。
他们是神或是魔鬼?
降临世界的天灾和龙类,是他们引发的吗?
他们有善恶之分吗,谁者为善,谁者为恶?
“核平他们!”
“快朝北极丢核弹吧。”
“人类根本不了解他们!谁知道攻击他们会有什么后果!”
“丢吧。”
“他们是进化到更高阶段的生命,或许是神话传说的来源。”
“末日将近。”
“白色的是天使,灰色的是魔鬼吧。”
“累了,毁灭吧。”
“使徒!eva果然是真实的。”
“真是吵闹啊。”
身体千疮百孔的白王感叹着,扔掉手中接近全毁的长枪。他们能听见全世界的声音。
终究是二次进化的罗隐占据着上风。
“篡夺王座,夺取五块圣骸的权能,修复旧世界树。
之后,恢复尼德霍格那样的纯血龙族时代吗?”
“这样就足够了。”
“除了皇帝从黑王换成白王,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
罗隐的语速极快,在常人耳中只是一长串重叠的急促音节。
“尼德霍格因为孤独,用祂的骨骼创造了我。
四大君主是双生子,不是因为要限制他们的力量,只是让他们不必那么孤独。”
因为清晰的血统阶级,上级血裔与下级血裔往往只有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阶级相差越多,彼此越是难以共鸣。
“人类说,上帝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他的伴侣夏娃。”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骨骼是龙类传递权与力的媒介,创造夏娃的就是亚当。”
“尼德霍格是龙,更是神。
神可以为龙创造双生子,却无法造出另一个自己。
夏娃才是第一个人类。我才是最初之龙。
我深爱着龙类,远胜于尼德霍格。”
最初之龙,怀抱着弃族的怒火,向自己的造物主复仇吗。
“我傲慢,残暴,偏执,信奉绝对的权与力。但这正是龙类的本性。
我深爱着龙类,这个种族的一切,包括他们的缺憾。
我要夺回龙族的应许之地,在这世界上继续彼此相爱厮杀,千年,万年,永恒。”
罗隐神情复杂地注视着白王。
他们身为死敌,却能彼此共鸣,化解白王的血之哀。
“再见。我会忘记这段对话。”
言灵·溯洄。
越是强大,释放这个超规格的言灵越是困难。
祂可以释放一次,回到刚刚进化之时,大约能剩下三成的体力。
罗隐在杀死祂之前,就会被圣骸侵蚀而死。
失去灵魂的圣骸寄生体,并不难应对。
溯洄!
发动失败。
白之王完满无缺的精神,在释放溯洄时突然卡壳。
“你夺取了混血种的身体,但灵魂终究是龙。”
路麟城。
白王并未杀死他的灵魂,祂需要路麟城作为模拟混血种精神的材料。
囚禁他,令他长眠,直至自己重建龙族的时代再杀死他。
浑浑噩噩的路麟城飞蛾扑火般撞向白王制造的监牢。
如何赎罪,唯死而已。
“你太爷爷是最优秀的屠龙者,被梅涅克·卡塞尔伯爵亲自邀请加入初代狮心会。”
“你太爷爷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为阻拦龙王自毁双目,战至力竭而死。”
“我们不像太爷爷那样勇敢,我们只能守住人类最后的堡垒。秘党不可信,他们并不是纯粹的屠龙者,有太多私心,藏着太多叛徒。”
他的思维中飞速闪过童年的画面,父亲和他讲述过无数遍的太爷爷的故事。
“太爷爷最后杀死龙王了吗?”
“没有。”
他从未见过太爷爷,父亲也没有。太爷爷很早就死了。
【路山彦,1879~1900
1900年9月22日凌晨,逝世于德国汉堡,卡塞尔庄园。
我们这种人,是要毁灭一些错误的东西。前面是山,我们就登山,前面是海,我们就渡海,前面是皇宫,我们就开炮!】
年轻的路麟城站在卡塞尔的英灵殿中,凝视着那张太爷爷的肖像。
可是你死了,你输了啊。
所以你的妻儿才被迫远走他乡,我的父亲才会懦弱地躲在避风港中。
勇气,信念,忠诚,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凭它们就能屠龙吗?
如果不能比龙类更强大,更狡诈,更残忍,如何能够杀死他们!
他错了吗?
路麟城死了。并不是白王杀死了他,而是自我毁灭。
人类死去,白王的灵魂出现残缺,精神与进化后的躯壳不再完美适配。
杀死龙类的终究是人。
若屠龙者化身恶龙,恶龙永生不死。
罗隐举起苏尔特尔,剑身缠绕的黑炎冲天而起,北极上空飘扬着燃烧的战旗。
两座冰山碎裂重塑,在白王手中化为染血的冰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