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牧在车里待了很久,望着二楼亮着灯的房间想起很多过往。
灯灭时,思绪被拉回现实,赵梓牧刚想下车,却听见顾家大门传来吱呀声。
谁出门了?
赵梓牧迅速关掉车灯,将身体往下缩了缩,深怕被人看见。
本以为出来的是顾父,通常他会一早出门散步,可今赵梓牧没想到是出门的竟然是顾念汐。
幸好她没有发现他。
这么早,她这是要去哪?
眼看顾念汐走远,赵梓牧忍不住跳下车朝她走去。
她走在离他三四米的距离,赵梓牧也学她的样子将两手操在口袋,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小道。
每当顾念汐踩到落叶时,赵梓牧也跟着踩住脚下的枯叶,两道声音混在一起,根本听不出是两个人的脚步发出的声响。
这是他们小时候自创的游戏,他们称这游戏为默契大考验。
赵梓牧不禁笑起来,心里暗想,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顽皮。
四周万籁俱寂,这份安静给前方柔弱的背影增添几分孤独,正当赵梓牧感到心酸时,看见顾念汐走到他曾经的家门前,并自言自语说出那番话。
赵梓牧停下脚步,心里涌起强烈的愧疚,他冲动的想去质问她,为什么不来找他。
可忽然一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的态度,也没了质问她的底气。
这条路,是他们从小必走的路,小学的时候,他都会先去她家门口等她,再和她一起去离家不远的小学,上了初中,每天他都会骑自行车载着她去一公里外的中学。
这条路,满载着他们温馨的回忆,可如今再走在一起,却变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他们成了陌生人。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景,赵梓牧红了眼眶,他加快脚步继续跟上她。
顾念汐走到菜市场,看见熟悉的强子早餐店已开门营业,她记得这家店从她记事起一直就在这,以前的老板是一位爷爷,以前只卖油条豆浆豆腐脑,后来儿子继承了早餐店,早餐花样便多了些。
走到店门,顾念汐见老板正用铁勺翻搅着刚煮好的豆浆,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她默默站在一边,打算等老板忙好再买早餐,正等着,突然听见里间的老板娘抱着笼屉询问她。
“这么早呀,姑娘想买什么呀?”
顾念汐转头,笑着同老板娘打招呼,“李婶。”
李婶仔细一看是顾老师的女儿,边干着活边说:“哎哟,是念念啊,李婶好久没见你了,还是这么漂亮。”
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街坊邻里,顾念汐和他们都很熟悉,她甜甜的笑着对李婶说了声谢谢。
“念念,你身体现在好了吧?我们听顾老师说了,真是太心疼人了,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恢复的不错。”李叔激动的说:“今天来买什么呀?叔叔请你吃。”
“不用不用,李叔李婶,我以后会经常来买早点,你们要是不收钱,那可不成。”
人家夫妻两不辞辛苦靠这个早点店把儿子培养进了清华,她哪好意思剥削人家劳动人民的血汗钱。
“哎,这点钱,没啥。”李婶客气着,问顾念汐,“你来买什么?都热乎着呢。”
顾念汐抬头看了眼菜单牌,嘴里念叨着,“我想买……两碗豆浆,还有……小笼包,还有……”顾念汐突然愣在那,她忘了来的路上说的话,她将菜单一个个看下去,也没想起刚才她想买什么来着。
“还有什么呀?”李婶轻柔的问顾念汐。
“是……”顾念汐脸色骤然失色,她意识到自己恐怕出了点问题,她分明刚才一路都想着的事怎么突然就忘了。
“怎么啦?想不起来了吗?”李婶关心的问,“是不是乌饭包油条呀?”
“是、是的。”为了掩饰自己不适,顾念汐连忙回答。
在李婶低头包蒸饭时,顾念汐脸上浮现一抹担忧。
她是怎么了?这已经不是一次发生突然断片的事。
顾念汐失魂落魄的拎着早饭转身,心神不宁的也忘了付钱。
等她走远,李婶李叔议论起来。
“哎呀,丫头的脑子是不是被撞坏了,刚才好像都不记得自己来买什么,真可怜啊。”
“是呀,长的漂漂亮亮的,从小就乖巧,真是可惜啊。”
两人面上流露出同情之色,就在此时,一个男人走进早餐店。
“麻烦买四个麻团。”
“哦,好。”
赵梓牧付完钱拎着麻团走人,离开时和夫妻两说:“刚才念念的早餐钱我也付了。”
等他走完,李叔眯着眼看了看,突然想起他是谁,“这是原来巷口赵家的儿子吧,就是和念念经常来吃馄饨的。”
“哎?对,看着眼熟,好像后来搬走了。”
…………
顾念汐情绪低落的往家走,到了半路才想起早餐钱没付,她连忙转身回去,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向她走过来。
她止步,那人也止步,等她看清那人的脸,才认出是赵梓牧。
这是顾念汐第一次见二十九岁赵梓牧的样子,比起七年前的他,成熟许多。
两人望着彼此,一片静默。
“嗨。”顾念汐打破尴尬的僵局,虽然很努力的克制内心的激动,也无法控制颤抖的声音。
赵梓牧一步步走到顾念汐面前,上下打量她,眼前的女人根本不像曾经那个活泼动人的女孩,她即便再努力的笑,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阴郁,她的头发只留到肩膀,在他的印象中,她从没留过这么短的头发。
“你留长发更好看些。”赵梓牧硬挤出一丝笑,他以为自己装成以前的口气,会让两人之间更快暖场,谁知顾念汐听完他的话神情一滞,眼中闪过一抹哀伤。
他不经意间……伤害了她。
顾念汐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之前做手术,头发剃光了,这是新长的头发,确实有点慢。”
她的回答和笑容,想耳光打在赵梓牧脸上,他怔怔望着她,鼻尖一酸,眼眶顿时湿润,他仰面看向天空,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