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上官陆质询的口吻,靖王并未生气,斜靠着的身子再次挺直道:“人生在世情不由己,是我愧对漓儿。”
“好一个情不由己,好一个愧对。”上官陆极尽讽刺。
“老夫也不与你呈口舌之争,对于你触犯军纪之事左军监堂已做出判议,罪卒身份前往五羊边军,戍边十五年。”
“戍边五羊,亏你想的出来,五羊已失戍边何意?哼,一群尸位素餐的庸人,误国误民。”上官陆愤世嫉俗斥骂道。
一直端坐着身子,就算是被上官陆怒骂时都没什么变化的靖王却在此刻转身看向角落的上官陆,神色有些复杂,果不其然还是失落担忧,说不清道不明。
“哎,···”靖王的一声叹息,在车架内经久不息。
显然,自上官陆被郭盛自五羊关押解返京送入左军都督府监牢,不足三年的时间,经历太多。
牢狱之灾!
袍泽身死!
心上人北上远嫁!
······
凡此种种,对于上官陆这个将自小缺乏关爱,将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身陷囹圄是为五羊不失、是为同为五羊戍边的袍泽,上官陆并不后悔,就算是再来一次,相信上官陆的选择依旧不会改变,更不会迟疑。
可入狱之后一系列的变故,已经远超他的预期。
五羊关被破,昔日无数袍子或尸骨无存、或了无音讯,对于重情重义的上官陆而言无异于雷霆一击,难以接受,特别是听姜愧与书生所言,五羊关破处处透漏着诡异、事事暴漏出算计,即便身陷牢狱之中,上官陆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朝中重臣便已经充满怀疑和怨愤。
郭安玉远嫁謌克,和亲以消兵祸,对于上官陆而言,更是天塌地陷,自幼丧母父亲对他不闻不问,对于亲情无比渴望的他将对所有亲情的怀念与期许尽皆寄托在郭安玉的身上,郭安玉的离去,等于是在上官陆最柔软的心防上插上一刀,而且是涂满剧毒的一刀,让他将自己本就敏感脆弱的内心情感世界彻底封闭,更因心灵上的剧烈创伤而引发性情上的变化。
不管是身份地位悬殊还是郭安玉父亲靖王的逼迫,上官陆从来都是信心满满,就算是投身五羊边军,身陷刀剑无数乱箭横飞生死无常的战场也没有丝毫的惧怕与担忧,反而是满心的憧憬与欢喜。
为何,无他,心有所期、自无所畏惧。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付出,皆值得期待。
人河行船上那抹倩影是他柔弱、脆弱的内心情感世界的一切,毫不夸张的说,除却师父与家人外,那是他内心中最强的堡垒,更是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地方,最不可失去的存在。
事实恰恰相反,现在这最不可失去的存在偏偏它就失去了。
对于他人而言,不过是失去一个心仪的姑娘而已,但对上官陆而言,却是天塌地陷,难以承受的痛、难以品尝的苦、难以接受的伤。
郭安玉的远嫁,让自幼内心亲情缺缺的上官陆彻底崩溃,心性大变。
愤世嫉俗,满身暴虐,充满杀意。
······
当日承恩宫内,昌晟皇对于郡州都指那些将校身死的漠不关心让靖王彻底死心,更因心中猜测而惴惴不安,不管是私邀五位都督过府相叙,还是连夜拜访京城各府,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朱氏一族,也是为了他胸中那股怨气。
上官陆,自家女儿的心上人,就算是北上远嫁,依旧惦念难以忘怀的年轻人,靖王他自不可能置之不理,在他看来,搭救上官陆出牢,是他能够为女儿做的唯一一件事,为此,他不惜将天音所查一切线索提供都督府,以作交换,换取这个年轻人走出监牢重获自由。
搭救上官陆出牢,在靖王的安排中,可不仅仅是为了宽慰失女的自己,更有其他目的,但眼前的上官陆明显已非几年前他在茶楼所见的那位上官陆,靖王心生忧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