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儿。”
是他温和的声音,纠结中,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来,迎上身后刘乔满满的热切姿态,心头有暖有愁。
终于,刘乔伸手紧紧地将她十指扣住,目光里满是震动和愉悦,几乎能把她吞并。
自从她消失后,他找了她多少回。厦门,泉州,惠安三地方都找过,最后是李娜云告诉他悦儿回惠安了,并把地址发于他。
心悦仰头,凉凉的海风不停地卷着她的直发,手心却是直冒汗,很快从他的手心收回自己的手。迟钝一会儿说,刚刚那是我阿叔,不,是我...爸,你是不是什么都听见了。
刘乔点点头,他只以温和而懂她的神色相对,并不往下问关于她的家事。
觉得旁边人说话有异,不知何时一群路过的惠安女们,认出了这是赵心悦。
她们眼里保持着千年来不变的强烈歧视,都在交头接耳地说,和赵心悦一起的那男子个子都比她们南方的男子高出一个头,一看就是个阿北子。
都在议论纷纷心悦也要带个外地的男子回来,说以后肯定和她小姨的命一样。
要如何和他说所有的一切?他是多好的男儿,而自己这样可怕而危险家庭背景,对他只会有害无益。
没有别的选择,心悦在心中掂量后,低着头违心说,刘先生,你走吧。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从今以后我们谁也和谁没有任何关系。
刘乔眼中升起清愁,如同被人拽住心脏开了一枪那样。他不信,悦儿啊悦儿,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如此失常。
刘乔定定情绪,望着她微微笑着说,悦儿,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坐坐,好不好。
回去,不要再想着来见面。心悦一个字一个字地讲,她很认真告诉他,她现在只想找个她们这的本地人嫁了,嫁外地有太多不适应,她不想去那么远。她不喜欢外地的,不想到外地去。
不喜欢外地的!不喜欢外地的!这样冷落冰霜的语气。绝料不到,口口声声说要做他的女人,一场分手打成了虚幻。
海上的机帆船渐渐响起,船左右卷起两条白浪,海鸥也晓得跟着起浪。
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时不时朝他们看去,刘乔看一眼四周,轻轻牵起她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
刘乔点了根烟,从他的西装内侧取出信来,朗声笑,这是你当初走时,留下的信。我天天把它带在身边,天天闲闲地看好几遍。你的酸菜鱼我吃了,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菜。你做的衬衫,我天天穿着。你留下的照片,我睡觉前要看一遍,醒来第一眼还是你的照片。
心悦屏息清清头脑,硬着心肠抬手夺走他手里的信,在他面前一下一下地撕碎,潇洒地往海里撒去,告诉他当年懵懂不懂爱,现在的想法又不一样了。都过去了,结束了,他们的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为什么?这么明确的爱,就这么彻底地颠覆,还是她对男女之情绝望?为什么可以如此狠心?
刘乔脸色沉沉,望着那碎信就在海上飘着,飘着,慢慢地消失,心中作痛如风狂浪险的大海一般乱。
心悦别过头,泪水早在眼睛边偷偷地流下,依然冷冷地说,以前是我不成熟,满心以爱为主。那时我是那么的真心爱你,而你却次次把我拒在千里之外,次次把我推向沈河那边。因为你,我没有了工作,回来后更是沉溺在痛苦里的人。是你,是你刘先生,你让我不再相信爱情,世事的变化让我明白了只有依赖自己,只有追求自己想要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是事了,你明白了么?
刘乔轻轻摇头,柔声道,悦儿,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讲。那些都过去了,曾经的并不能当作永远的。你知道吗?你走之后,我时时刻刻都悔过自责,后悔遗失了最珍贵的你,气我当时顾及太多感受。是我,是我,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单身,我也单身。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我可以在你们这里重新开始,我想好了,我要在你们这创业,做什么生意都可以,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心悦低眉咬破唇瓣,不敢看他,三弯九转地说,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些,我现在只想问你,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来爱我?我不想再受那么多的委屈和辛苦,世间的情爱,往往是一个很痛的词,不一定得到,却一定会失去。刘先生,请忘了我是谁......
这下他可以死心了?离开了?
他苦苦地看看她,也是,自己现在一无所有,有什么脸面来找她,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眼前的海水永远是变化无穷的,刘乔惊愕地望着她,那些曾经属于他们的爱,现在好像一下子被偷走了。
一生都在期许的,你问,怎么样才能忘了她?谁知道,也许十年,也许穷尽一生,都无法做到。
他再不说话,只上前把她紧紧拥着,唇轻贴在她的小嘴儿上,除了再次亲吻,便没有什么可做的,然后在错觉里转身离去,风度不凡的身影在沸腾了一天的大海里显得格格不入。
心悦站在原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沉思内疚的眼里满是泪水,若他真以为自己是负心,于他,于自己,都会好些。
船又开始动了,他的背影也在岸上渐渐地变小,忽然一转眼就完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