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蝉衣拐入无人的小巷里,观左右无人,便催动意念。
不知道此时陆绝身在何处,或许已经离开福星镇了,可是无论他在哪里,她想找他都不难。
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的过道里,两面是住宅的院墙,手中的伞已经被挤得变形。
她收了伞,踏着一路废砖弃瓦走了出来,眼前是一条主街道,偶尔有几把油纸伞匆匆行过。
陆绝肯定就在附近。
不知为何,越看这环境越觉得有些熟悉。
难道还是福星镇,陆绝并没有离开?
转身间,她望见不远处雾气之中,一处支起的蓑布小摊子,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矮小的瓜蓬。
他果真还在这里!她终于知道今天为什么下雨了。
她撑起了伞,走了过去。
陆绝坐在低矮的蓑布棚子下面,身边摆满了各式画卷。
他低头持笔,以地为桌,细细地描画着新作。
作画这件事他早已驾轻就熟,无需注意力特别专注,此时他就注意到一双脚步朝这边接近。
不同于旁人的行色匆匆,这双脚步不紧不慢,却有种独特的坚定。
他细细的笔尖稍稍顿住,微微抬眼地瞥了一眼。
那是双灰布女鞋,上面绣着几簇花样,似乎行了很远的路,鞋底沾着泥土。
此时,这双鞋的主人就停在他面前。
想起此人刚刚走路的姿势,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他的画笔忘了放下,麦芒似的的笔尖“哒”的一声,滴落一滴青色的墨汁。
与此同时,他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只见她身穿一身雪青色襦裙,面色雪白,眉眼深隽如画,头发被打湿了,几缕细发腻在鬓角。
陆绝不是为何,一时间竟然全身僵住,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就那样看着她。
骆蝉衣终于开口:“你一直在这里?上次你说在福星镇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以为你会走。”
陆绝终于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垂眼,收起了手上的画笔,轻轻“嗯”了一声。
她蹲了下来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你……该不是在等我吧?”
陆绝神色微怔,没有说话,只是垂眼将未完成的画卷慢慢卷好,动作很慢,一边卷一边思索着什么。
终于,他收好了画,才道:“我从宋老爷借了五十两,本想着还你,当时你走得匆忙,我给忘了。”
说着陆绝转身,将竹篓从远处拎了过来,在里面翻找起来。
她的目光随之看了过去,敢情他留下等她,只为还他这五十两!
陆绝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子,递向了她。
骆蝉衣看着那锦袋子,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
收下这钱,她就再也不是陆绝的债主了,还怎么名正言顺地跟着他?
可如果不收,氛围已经烘托到了这里,没法拒绝啊,要不再讹他点别的?
陆绝见她迟迟未接,不由发问:“怎么了?”
“再等等吧,你这拆东补西的,也不是办法……”
陆绝看了一眼手上的锦袋子,顿了顿道:“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讨这钱?”
骆蝉衣装作没听见,抬头看了一眼雨伞,抱怨道:“举的手都酸了。”
她朝陆绝身边看了一眼,便收了伞,毫不见外地低身挤进那蓑布棚里。
哪怕肩膀和陆绝碰到一起也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你要是再不换个地方卖伞,福星镇都要洪涝了。”
他的那个问题叫她怎么回答?
若说不是为了钱,那又能为什么?若只是为了钱,那她早该欢天喜地收下!
狭小的雨棚下,两个人肩挨着肩坐在一块木板上,棚顶雨声滴答作响,细碎而空灵。
陆绝侧头看着她,眉眼舒展微微有些失神,黝黑的眸子里反射着雨花的光亮,想要说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
反倒是骆蝉衣起了话头,看向他问:“这几天你一直住在宋府?”
两个人坐的太近,他微微避开了目光:“你走那日,我便与宋老爷辞行了。”
提起宋老爷,她立刻想起了宋柔,立刻问道:“那宋小姐怎么样?”
“孙眠出.殡那日见过她,她袖子藏着一把匕首,竟想走上绝路……被我拦下了。”
骆蝉衣听着心里有些难过,但却并不意外,从他第一次见到宋柔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一个痴情又执拗的女子。
她深深叹了口气,半晌,又看向陆绝:“那你之后打算去哪?”
“还没想好,”陆绝对上了她的目光:“你呢,还要回骆家村吗?”
骆蝉衣:“……”
他本来想问出他想去哪,自己才好说一句:正好我也想去,干脆一起走!
这下可好,直接又被他打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