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皆寂,偌大的幽苔山敛尽喧哗,风声、虫吟声、鸟鸣声戛然停歇。
遍野修者满怀一腔钦慕,静候神女主持公道。
轩辕世家确实跟巫山攀有几分交情,轩辕翊稍抑笑颜,引李笑阳和玄镜等执晚辈之礼,恭声道:「有劳神女玉趾亲降,晚辈惶恐。」
巫山神女坦然受礼,并对其青眼相看,眸光煞是温和。
神女虽已摒弃了俗尘中事,但游目四顾,见山间乌烟瘴气,不由略带愠色道:「道者修万道之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诸位为私念妄动干戈,有失苍天好生之德。」语声恍似渺渺仙音,空幻、清雅。
李笑阳忙解释道:「晚辈执掌祖龙令,有维系和平之责,遇外敌来犯而聚众讨之,实属不得已。」
神女坐知千里,自然明白事情的因由,只是外敌未除倒起了内乱,有些不悦。
尚未责问,瞥见木通、木蕾夫妇一脸仰慕之色叩拜于地,神女颜色顿霁,命其起身,温然道:「一别经年,两位别来无恙?」
木蕾突然激动起来,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挂念、爱戴之情,唤一声「小姐......」竟尔抹泪不止,哽咽不能成语。
神女大道渊深,唯有一点尘心未去,她眼中流淌着温情,柔声道:「沉舟岛遁迹世外,何故也被牵扯到这红尘俗事中来?」
木蕾乱绪稍平,俯身禀道:「古坟岛断刀流时时前来滋扰,同尘苑望舒仙子许诺去此后患,故而拙夫同意以沉舟岛作为抗妖据点。」
这番说辞有替同尘苑美言之嫌,听者俱感讶异。
轩辕翊暗自恼怒,揣度洛望舒心思,估计她同意驻守沉舟岛另藏深意,笼络木通、木蕾夫妇为此时通敌之举开脱,绝对是早有预谋的。
行有罪式推论的不乏其人,但凡心怀成见的修者,俱认为洛望舒动机不纯,其心可诛,没有谁真正设身处地的替沉舟岛考虑过。
就连神女都忽略了木蕾之言,微微摆手屏退两人,道:「稍后再叙故旧之情。」
其时,潘圣临自作主张,祭出那座金碧荧煌的骖鹤宫迎客。
此人的确喜欢四处献宝,但不可否认,骖鹤宫的确是此间接待贵客的佳所。
可惜神女并不想让他沾染仙气,未明言拒绝,但也未曾移身。
潘圣临见神女不肯赏脸,神情讪讪,悄悄把骖鹤宫藏进袖里,此举把满山修士逗得暗笑不止。
恰在此时,夏衍、千雪伉俪也不敢再任性,急匆匆赶来觐见。
以神女作主心骨,义军转而瞧不起澈羽岛了,纷纷拿着架子出言抱怨起来。
幽苔山外,洛望舒缦立虚空,举止若定,纵使神女驾临,她复仇的意志也不见稍减。
古猿皇来自仙界,却被世间人情世故磨砺了许多锋芒,本想劝诫洛望舒以屈求伸,但回首望见同尘军军容整肃,一股甘愿赴死的孤勇之气渐趋沸腾,终归闭口未言。
等候有顷,神女命木通传话,邀洛望舒、羲爻、陆吾登临幽苔山议事。
洛望舒早有所料,当即让原暮云统领诸军,请古猿皇辅佐,道:「但见异常,余事勿论,须不计代价,举整苑之力诛杀轩辕老贼。」
群修悚然,原暮云不敢抗令,满口应承下来。
古猿皇钦佩之余,执意同往,洛望舒坚决不允,道:「妾身挂心的,是诛杀轩辕匹夫复仇,猿兄若去,恐原掌教势单力孤,难以一击必杀。」
说毕一顿足,带领晗冰御空扑上山巅,以备对质。
羲爻、陆吾紧跟洛望舒的步伐登峰,羲爻连续丢俩眼色,洛望舒、陆吾相继回传着心领神会的眼神,均想巫山神女道行通玄,但合三人之力未尝不可一战。
山巅和风细细,神女端立草茵,脚下浮云飘绕。
木蕾在近旁随侍,李笑阳、玄镜和诸空冥修者悉数列于右侧,唯有左边空荡荡的,显得极不对称。
轩辕翊下首默立两人,气息渊深,在人群中相对醒目。
一位半老徐娘,温婉端庄,脸畔酒窝微漾,是轩辕氏主母姜鸳。
另一位老者形貌枯瘦、霜眉皓发,穿半旧青衫,有道骨仙风之气。
青言静立其后,神态恭谨。余人神情各异,目光俱在来者身上游移。
洛望舒步履轻盈,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意思。毕竟临军对垒之际,彼此也都没什麽可聊的。
羲爻高视阔步,让一应修者怒目切齿,直欲杀之而后快。但不论仇有多深恨有多深,此人依旧被视为一介英豪。
陆吾的表现则有些古怪,像是做错了事的后辈,忐忑,却依旧坚持。他明知任何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神女的双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瞄去两眼。
此时,任何一句寒暄都显得虚假而多余,神女开门见山道:「足下不安居遗荒之地清修,却在摘星原四处乱窜,难道忘了旧日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