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老同学踢了一脚:“你自家的事情怎么不上心?居然自己爬起来跑掉了,为什么你不把你家里的情况说说?赶紧滚出去!”
张诚鼎龇牙咧嘴的说:“我也是没办法,当哥哥的,对妹妹遇到的这种事真是无法开口啊。你既然说了,我再去求求他们就是。”
然后两个人又跟着出来,在品字形的沙发区内,他两个人坐在两边的单人沙发上,那两个领导并肩坐在长沙发中,神态十分严肃。
张诚鼎只好耷拉着眼皮,还是坐半个屁股哀求道:“主任,我们家情况特殊。父亲是我们李局长下属单位机械厂的技术人员,我们家五口人都靠父亲一个人工作。我下放只能维持自己,现在妹妹回城里来吃喝,父亲的工资买黑市米都买不起。妹妹如果要回去的话,肯定受到更大的迫害,我们不想让一个青春少女毁在这件事情上,主任,拜托你了,给我们想想办法吧,救我们一家于水火之中……”
张诚鼎喜欢看,所以措辞恳切,一边说着一边淌眼泪,可以说是声泪俱下,首先被打动的男人问妻子:“如果管辖内遇到这种问题怎么办?”
罗如意说:“不是我个人能解决的。民不举官不究。除非,你妹妹站出来控告他,但你这又是未遂事件,并没有证据,让有关部门怎么处理?所以有的人打落门牙和血吞,取证很难呢。你们喝水……”
两个小伙子端起麦乳精喝了,张诚鼎哽咽着声音说:“我们无权无势,管不着那么远,也搬不倒那些有权有势的土皇帝,我们也不想怎么样,只想把我妹妹弄回来,与我下放在一起,我能够保护她,而我们那个地方也比较安全,因为在我们罗主任的治理下,我们还没有发现这类问题,就想过安稳日子,有计划供应,不至于把我们全家拖垮……”
罗主任下了决心:“我知道夏永山的能力,公社同意接收了吗?”
夏永山做了肯定的答复。
“我能够给你们做的,是我认识广溪那边的五七办主任,晚上给他打个电话,你们还是要亲自去跑一趟,先找到他,让他给你们开一张介绍信,让那边公社放人。”
听了罗主任的话,夏永山又说,“但是他妹妹跑出来,就没有回去,也没有任何请假手续,如果那边要作为旷工,还有处理的理由。就担心那边打击报复……
李局长就说:“那就看你们两个的本事了,也可以敲打敲打他,让那个大队干部知道,你们掌握了他证据,让他不敢不放人,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在领导干部的口中,似乎是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张诚鼎看说话的局长靠在沙发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心宽体胖,就可能想问题想得开,由衷的佩服。但是,想自己现在就一个普通的农民,什么时候能够家里有电视机,有沙发,说一句话就能起作用?可能一辈子都没希望,只有仰仗自己的老同学了。
罗主任也说,如果你妹妹没有拿那张招工表,那个大队长一定会用名额做诱饵,说不定还有别的知识青年上钩。行贿受贿不好查,但如果有女青年上当受骗,能够抓住那个家伙的把柄,说不定很容易就办到了。
两个小伙子听了两个领导的指点,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连连点头,感谢他们。
夏永山跟着问了一句,公社现在愿意开接收证明了,是不是还要这里盖章?
罗主任说:“为了保险起见,到我这里盖个章吧。”
夏永山这才说自己的事情,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了两瓶速效救心丸,还有几包治疗高血压的药,把盒子很恭敬地给李局长,说:“还想拜托局长,父亲有高血压,心脏病,我没办法见到他,能不能麻烦您,把这带给他以防万一?”
李局长哈哈一笑,说不成问题,也不是多严格的学习,明天就叫人送去。只不过集中在市里办学习班,闲人免进。带点药去,一点不成问题,而且也听说,夏副主任没什么了不起的错误,就是停妻再娶,平常有些资产阶级的生活作风,比如说早饭喝牛奶,吃面包什么的,还有出国去考察的时候带着妻子,买一点洋货回来……都是免不了的,我这个电视机,也是在德国买的嘛。只要没有贪污受贿问题都不大。斗私批修学习班,我们也要参加的,下一轮就轮到他了……
罗主任马上就说:“你这个脚还不知道哪天好,怎么能参加呀?”
“就是你们搞什么上山下乡,好医生都送农村去了。”局长说,“其实我们局里人也不是呆子,下午就把我送到医院去了,不是多了不起的问题,但是现在医院里那个状况,我这个脚扭了的这个小毛病,他们是不敢治?还是不愿治?还是不会治呢?就这么难,害得我洗澡都没办法。”
“哎呀,怎么不早说?我们两个大小伙子在这里,完全可以帮着解决啊。”夏永山会来事儿,马上站起来,就去扶他,“李局长,我们陪你去。”
“那太好了,他把他们局的人放走了,他这么一个大块头,我也弄不动,正好正好。”罗主任说着就去找衣服,然后看着他们三人朝卫生间走去,松了一口气,但是跟着又指责,说他太娇气了,人家就是坏了一条腿,蹦也能蹦到厕所里去。
李局长就说,不是娇气,实在是脚不得劲儿,担心这超标的体重一条腿支撑不住,万一再磕着碰的,躺到床上了,谁照顾?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快进去吧。”罗主任就要关门,同时说,给他们下饺子。
家家粮食都没有多余的,夏永山哪里好意思,赶紧说不用不用,同学已经烧了晚饭,就等着大家一起吃。还要赶回去复习功课的。
卫生间太小,一下子进去三个男人,其中局长的个子大身体肥胖,狭窄的空间挤得满满的。张诚鼎往浴盆里放洗澡水,夏永山帮着脱衣服,门没有关紧,跟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当然不是罗主任声音,年轻一点,但是咋咋呼呼,有几分尖利,好像有满腹冤屈,随着开门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我的姐姐耶,这日子没办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