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你不及格了,我也不及格。”真真笑着说。
“你会不及格?”他由头不相信,“我早就听说了,数理化的成绩都呱呱叫,你把及格的标准并在95分,我是一辈子也没考过95分的。”
看他正经端坐,满脸严肃,五官就像石头雕刻出了一样,怎么那么紧张呢?先安抚他一下,于是淡淡一笑:“真的。高一第一次物理考试,老师把卷子拿到班上报分数,第一个就是我的:童真真58.5分。全班同学都听到我‘哇——’的一声哭起来了。老师莫名其妙,把桌子一拍,说:‘哭什么呢?’你还是最高分呢,居然还有考零分的。’我还是哭着说:‘我的及格线是95。’老师还说,让我以后争取考96分。你知道我最后高中毕业的物理考多少分吗?”
“果然考到96分了。”
“恭喜你,回答错了,我考的是100分。”
“哇——”夏永山感觉到了一种震撼,有点沮丧了,“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不管哪一门功课,我都没有考到过95分。”
这是什么人呢?学习成绩这么差?她没有信心了:“这恐怕有点悬,因为物理必须要数学打基础。我们只有先试试看呢。”
“没办法,我小学时在农村上的,教我们的老师,有的也只有小学文化,所以到城里来上初中的时候就很费劲了。”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夏永山局促不安,“我说我大学考不上吧,所以叫你不要说出去的。”
“你还要别人教你数学呢,还想瞒着老师?讲课了。”童真真翻开高一的物理课本,从力学开始讲起。
两个人的胳膊靠得很近,童真真不时的退让,他又稍稍靠近一点,偶然接触,她都像触电一样,又往那边儿缩了下。
他心猿意马,总想起抱起她的场景:从教室里出来,她全身湿透,薄薄的衣服勾勒出身体的玲珑弧度,可是那个时候只顾着急了,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又让人血液倒流。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思想跑马,强压住心头的躁动,尽力的全神贯注听讲。
于是,听到了纯净的女子的声音,仿佛一尘不染,有时候像露珠滚动,有时候像岩浆奔涌,让他骤然颤栗,感觉自己像一个失重的物体,对了,不就是比萨斜塔的铁球吗?受地球引力的影响,然后下落……
自己的心呢?也在下落,被一种神秘的引力带到哪里去了?没有现在、没有未来的时空,好像无处安放的一样……
“你听了没有?”她嗔怪地低声呵斥。
“听了听了,我在听呢。”但是,对方眼波流转,那种神韵不可言说,别有风味的美,更让他心烦意乱,那小嘴张张合合的,他却听不见,竟然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发什么呆呀?你说,这道题怎么解答?”
被她圆珠笔捣着胳膊了,他才突然清醒过来,说:“今天下午,你就可以和你母亲通话了。”
果然,老师也不淡定了,只是问他,人家会喊吗?是不是找得到?
他说:“没事的,和邻居讲好了,叫苏老师等着,电话一接通,你们就能说上话,下午两点,我来接你。”
“不要不要,路在嘴边,市里的机关大院家属区,哪个认不得?比主任还好认。”童真真微微一笑,觉得两者无法类比,又补充一句,“就怕到时候人家不要我们进门。”
“没事的,我在大门口等你,1点半,不见不散。”
能和母亲联系了,童真真情绪高涨,要继续给他讲课,夏永山却突然起身:“我要回去一趟,九点钟,我要给我姑妈打电话。”
这个学生学习不用功,上课思想开小差,才听个开头就要跑路,童真真很不高兴地责怪他,为什么不打好了电话再来?他就找理由说,公社干部上班,与城里机关干部上班不一样,一般九点钟人才能到齐,要让他们把准许迁入的介绍信开好。张诚鼎一到那个地方就能拿到,然后他还要往大队跑,往生产队跑,今天跑完了,明天才能赶回来,明天赶回来了,后天他们一起要到广溪去,就是他妹妹等得起,他妹妹那个同学等不起,多一天,肚子里的胎儿就长大一点,流产就困难一点,女孩子就多受罪一点……
冯有珍就坐在门口切大蒜,支棱起耳朵,分分秒秒听着屋里的动静,听他没完没了的与童真真说另一个姑娘打胎的事,男生当着女生的面,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出口呢?很不耐烦了,冲着屋子里吼道:“那你还不赶快去,快九点了。”
他这才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
其实他没有与谁讲好,只是算准了时间,贾文娟这个时候没有广播,应该在听数学老师讲课,需要确定一下,苏老师什么时候在广播室。到家已经9:15了,公社的电话一般是装在办公室里,接电话的一般是男人,果然如此,那边粗声大气,问他找哪一个。他说找贾文娟,那边的语气柔和下来,说马上就去给他喊。
也不过三分钟,电话就传来贾文娟的声音:“你是谁?”
她的语言更响亮,北方味更浓,还带着儿化音,听起来铿锵有力,特别适合诗歌朗诵,但是,就是不像真真那样悦耳动听。所以回答的也不温柔:“昨天才见面的,今天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刚才他还没说话呢,只是哇了一声,让人家怎么听的出声音?她有点儿抱怨,也很欣喜,说他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今天怎么想起来了?他就说不知道电话号码,昨天碰到她母亲才问了,不能耽误学习,所以只是问问,她学到高一的力学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