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给我打蚊子。”哥哥依然摇头晃脑,“现在不一样了,有妹妹的监督,另外还有那一个,不管将来成不成得了,我要为我的成家立业打算。再有,过去还想着回城市,现在想一想,我回不去了。就是马上有招工进城,我都要让给你。我相信我有能力把知识变成技能,我相信凭着我的智慧和能力,也不会比城里人过得差。”
哥哥说的这么淡定,妹妹有些放心,但是还是担心被父母知道。尤其是哥哥决定要做生意,全部让准丈母娘来参与,肯定不合理。哥哥也说考虑到这样的问题,但是如果让母亲介入,母亲到这里来,她们遇见了怎么解释?
妹妹的脑筋转的很快,马上就说这好办,就说是自己喊她来的,看董晨晨在家里着急,又怕被邻居发现不上班怀疑,就带她们到农村避风,她母亲顺便做点小生意。
这样也讲得通,哥哥就让妹妹去做那两个人的工作。
张诚盈拿着大蒲扇,就到门口乘凉了。
一开始就主动说,和哥哥商量的是什么事,他们母亲早就说,要到夏桥来看一看,现在女儿到这里插队落户了,不能不让她来。
晨晨母亲马上就说,来的好啊,我们亲家正好见见面。
张诚盈马上就说不好,因为哥哥答应了晨晨的事,他们都没有对家里说。尤其是父亲古板的很。上一次要他给晨晨开介绍信,他老大不情愿。说女孩子自己也有责任,否则,他的女儿怎么没上当呢?
最后这一句话,让母女两个脸上都无光。
乡村里的星星格外明亮,虽然看不出两人的表情,但是低下头,紧迫的模样还是清清楚楚的。
张诚盈趁机说,本来自己想去说服父母,但是被哥哥制止了。哥哥说,父亲一向说一不二,现在时机还没有成熟,因为翅膀没有硬。因为还没有赚到钱,等将来有钱了,说话腰杆子就硬了。不要家庭支持,也可以成家,也可以立业。
“那怎么办呢?”董晨晨的声音带着哭腔了。
“你现在还在休养期间,还没有到单位去报道,还没有上班拿工资。现在更不能把这个事提出来。”张诚盈说的非常恳切,“像我哥哥说的那样,现在我们只有等待。一方面我们要抓紧时间赚钱,另一方面要等你身体好了,到工厂去上班,而且转正了,拿工资了。那么我们就有比较充足的理由了。我们兄妹两个了解我母亲,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董晨晨母亲问怎么出击?张诚盈说,三天以后是夏桥的大集,哥哥把她送回去。就说她到这里来倒腾鱼虾的,女儿到好朋友这里来度假,然后把筹备好的东西带给母亲。让母亲到这里来拿货。也可以她们一起来,看见晨晨就觉得很自然了。两个人一起做生意,赚钱也更快一点。等以后混熟了有好感了,晨晨又去上班去了,再提以后的事情,让母亲再做父亲的工作。
母女两个只有点头。
在焦急的等待中,日子真是难熬,好在,他有时间去看望老师,也就是童真真的母亲。夏永山跟着白医生学会了烧菜,说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每天中午都带点菜去。
今天中午就是排骨炖海带,不仅富有营养,而且说清火带凉的,夏天吃了舒服。早上才送去了。就想去问问医生,现在恢复的情况。
白医生告诉他,苏老师可以出院了。如果安排好了住处,上午下午都没有问题。他说有住的地方,就是想搞一辆车子来接,毕竟贯穿伤是大伤。让他把出院小结写好了,还要开什么药,办什么手续?争取下午就来。
白羽凡就说他来办理住院手续,下午直接过来就行了。夏永山问住院费要多少钱,他回家去拿去。白羽凡说不需要,他已经付过了的。夏永山就说当老师的有钱,因为童真真已经下放几年,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也犯不着医生来付钱。等她安顿好了,来帮她把钱还给大夫。
“首先,你这小伙子哪里有钱?其次,我既然付过了,苏瑾瑜有钱,回到城市要从新安家。我帮助付医疗费,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白羽凡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是那眼镜片后有星光闪烁,像是别有深意。
按道理说,他们两个倒真是非常合适的一对,可是天不遂人愿,他可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夏永山也不说破,只是有点悲伤,有情人未成亲眷,自己的稀饭还没有吹冷,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蒸大馍了。
办公室没有别人,夏永山才说:“你过去可能有钱,单身王老五嘛,但是你到农村几年,都是拿工分,还是最低的公分,才回来一个月,哪里有钱?”
他推推眼镜,却扭头望着窗外,话说的有点沉闷:“我现在没有钱,但是过去有钱,将来会更有钱。这点住院费还是花得起的。”
“你是花得起,但是师出无名,好好的要给她交钱干什么,不是让人产生误会吗?”
他说,交都交了,误会就让人家误会吧。表哥给表妹交住院费,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然后就说他要开出院小结去了。
夏永山说,如果下午方便,下午来,如果下午不方便,明天来。他所说的方便,其实就是想找一辆车。父亲的车子借不出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是市府的。过去六五届的同学大学毕业都工作了,和他们没什么往来。六六届的同学大多在乡下,他真是两头不接地气。
再想想办法,再去找那个傻大个子——冯老大?也不是他的车。
头两天来送菜的时候,看见那个家伙也来了,也带了菜来,还是很高级的鸽子汤,说是在饭店里面买的,其实他妹妹的菜烧得更好吃,不过不敢透露消息。苏老师母女两个都在养伤,让她们各自好好的养吧。
夏永山问,他上班的情况怎么样?他说那天就倒霉了,还车子的时候进了办公室,深刻检查,还受处分,不过那处分也就是罚款吧,也不多,也就是来去的汽油费。
想想还是不要找他,他又不是司机,又不管理汽车,再有,朝思暮想,都要把他隔离在童真真之外,何况这是功德圆满的事情,离他越远越好。
现在要找一辆车,要把苏老师接到机械局宿舍,然后再把她女儿送过去,那就送佛送到西天了。肯定母女两人都出乎意料,母女团聚,一定感恩,也能够获得姑娘的芳心了。
把菜放上桌子,就等父母回家吃饭。自从母亲回来了以后,父亲中午都回家来吃饭。到底他们夫妻关系不错,想到这里,亲生的母亲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生活怎么样,夏永山心中有几分煎熬。
就这时候,电话响了,好在家里没有人,要不然,继母探究的眼光投过来,就好像他在外面有什么秘密活动一样,总是让人不舒服。
他三步两步地跑到茶几跟前,拿起电话。听到那爽脆的声音,心里舒服了一点。然后就问贾文娟,有什么事?
那边姑娘乐呵呵的说:“请你吃中饭是不是事儿?”
“到你家吃中饭?我中饭烧好了。而且,还给苏老师送了海带排骨汤去了,现在才喊我吃中饭,有点儿心不诚。”
“我的饭都放到桌子上了,还说我心不诚嘛,请你吃饭,这应该是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位客人了,不就几步路的事吗?”
既然饭都放上桌子了,也就隔着一个单元楼,真就是几步路的问题。他把门一锁,然后就到那边儿去了。
开门的时候,还以为见到她的父母,可能有点拘束,哪知道就她一个人,已经坐到饭厅桌子边上了。所说的中饭,也就是一大盘饺子,两个碗,里面倒着醋,放着生大蒜。
“你就这样子请我吃饭?”
姑娘笑的阳光灿烂:“怎么?这还对不起你?没听说过吗?‘舒服不如躺着,好吃不过饺子’,这还是我自己调馅儿自己包的,你还嫌弃?”
“不敢,不敢。”他对饺子不感冒,但是既然来了,就坐下吃吧。
对面的姑娘就说,她不会做饭,但是会做面食。什么包子,饺子,都做的不错。
他就想到了童真真,童真真的面条烧得不错。现在菜烧的也不错。一只手的姑娘,好像比这两只手的姑娘还能干一点。
还想着,对面的姑娘喊他吃,尽管吃,如果吃不饱,还有,随时可以下锅。
这还吃不饱?盘子可真大,好像是装茶壶茶杯的盘子,最少可以装四五十饺子,还能吃不饱吗?他也不说了,对方夹了一个饺子放在碗里,吃起来味道还可以,起码比在饭店里面的好吃。然后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
贾文娟就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喊你吃饺子吗?”
“不是要显示你手艺吗?”
“不是不是,我要跟你说事儿。现在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什么消息?”
他似乎有预感,因为心中有数,所以就说:“我是乐观主义。先听坏消息,然后听好消息,就能把坏消息抹平。”
“好,那我就说了,告诉你,你没考上。”贾文娟又补充了一句,“我父亲让人到招生办查分数的,绝对可靠。”
夏永山沉默了。“没考上”这三个字,就一个闷棍,几乎把他打晕了。虽然有一些思想准备,考的不好,理化考得特别糟糕。可能都不及格,因为不少题目都做不出来。其他的科目还好。
当初选择老师错了。童真真跟他讲理化,简直听不下去,不是人家讲的不好,是他心猿意马,怪不得老师。但是也怪自己,包揽的事情太多。
开始是童真真受伤,然后是给她代课;再然后,是张诚鼎的妹妹要调动;再再以后,张诚鼎我妹妹的同学安排工作;再再再以后,就是童真真母亲受伤,每天还要去看望,还要给家里烧菜做饭……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也没有多少时间复习功课。
心思根本就不放在学习上,还以为别人成绩都差,怎么会呢?高考停止七年了,如果考高三的功课可能还好一点,初中毕业都能考,那是多少届学生啊,天啊,十年前学的东西还能记得多少?真便宜了那些低年级的学生。
考不上?天意。他沉默不语。
贾文娟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伤心了难过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怎么不用心复习?我叫你到我板桥去,多好的条件。老师全力以赴,把最重要的知识要点讲出来,文化知识考察不就是要考重点吗?你是不是轻敌了?以为你是六六届高三的,其他都比你学得少?过去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次竞争更激烈。那是七千军七万马过独木桥,你说……”
“不说了,不说了,不管那是多少,好了,现在到此为止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种田,既然扎根农村,就不信干不出个名堂出来。”夏永山放下了筷子。
“你吃,我做的不好吃吗?”姑娘又给他加了一个饺子,“我还好消息没告诉你,要不要听?”
他说:“我知道,好消息就是你考上了。”
“我考上算什么好消息?当然应该考上啊。学校成绩就不差,那么好的老师给我补课,再考不上比牛还笨呢。两个好消息,一个跟你有关,一个跟你稍稍有一点关系,你先听哪一个?”
他说:“那就关于别人的,和我有没有关系我不管,反正我是个活雷锋,对同志,像春天般的温暖……”
“好了好了,别唱高调了。关于别人的,就是关于童真真的。她母亲的调动已经搞好了,而且手续都办好了。”
夏永山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当然了,事在人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有人认真了想办法了,肯定就行了。”
“调到哪里?”他马上问。
“她不是中学老师吗?当然还是教书的干活。只不过,换了一所中学,更好的学校,更好的条件。原来是六中,现在在二中,怎么样?排名还往前面跑一点的,学校还好一点儿的。”
“那倒不错,是个好学校,过去也听说过了。”
“现在哪个学校都缺好老师。她既然教的不错,那么就进好一点的学校,当然也有资格过去。最主要那个学校的校长……”说到这里,文娟突然停顿片刻,然后再说下去,“算了,不说校长,就是说那学校,给苏老师安排了教工宿舍,还是两室一厅。”
他一听,心里就凉了一点,好不容易给父母都讲好了,当然,先给继母讲的,继母答应了,父亲也就不会说话了,已经把东西都放进去了,打扫干净了。这些日子,没有少往那个地方跑,想象着童真真住在那里的情况,心里总是觉得很舒坦。指望着童真真能够搬进去,可以加强联系。
但是一想,这样也不错,因为自己没有考上大学,怎么有脸见罗主任?还她的丈夫李局长。虽然帮了他大忙,现在还没有出院,迟早都有经常见面的时候,没有不透风的墙,见面总有些尴尬。父亲过去住的地方,有那么多熟悉的人,说不定就让家里人知道了,不去的话放心不下,如果去了,人家看到了印象也不好。
不管在哪里,一个漂漂亮亮的单身姑娘总是引人注目,何况一只手还没有恢复,生活也不够方便。还是苏老师回来好,母女两个互相照顾。将来要看望她们,到学校里去方便得多。最主要这是长远之计,本校教师住本校的教工宿舍,那是堂而皇之的,想住多久住多久,不要交房租的,不会有人赶她们走。他作为学生去看看老师,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怎么有脸见她们母女两个?这些都不说了,反正,这个丫头怪有能量的,过去小看她了。她比自己还有能耐,就因为,她父亲比自己父亲有能耐吧。一个女孩子说到做到,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还说不靠父亲的力量,那怎么办到的?
“佩服佩服。”解决了童真真的大问题,比解决了自己的麻烦还让人高兴,胃口大开,一边吃饺子,一边还往对方的碗里放饺子,“你自己也多吃一点,自食其果嘛,我这边谢谢你了。”